二月阳光是淡白清冷,从镂刻十二代先王史诗故事黄金窗棂间映到屋内,在缇兰脸上投下曲折纤细黑影子,仿佛罩着层阴暗纱。桌上茶盏谁也不去动,转眼散尽浓甜热气,冷透。
“缇兰。”缇兰面朝着窗外,漫声答应:“嗯?”季昶道:“如今宛州西面海上海寇横行,不能通航,应是穿过滁潦海,往泉明港去。到泉明,便有皇宫女官与车辇前来迎接。你们注辇人送嫁时要披十八重皂纱,不到新郎面前不得揭开,不如……”“不如?”她仍是没有转回头来。
“若弓叶能替你进宫,你不如就在泉明暂且住阵子,震初再转回来接你。”缇兰略沉吟,“然后呢?”不等季昶回答,她自顾自道,“然后你是人之下、万人之上小王爷,这不会错。震初是你嫡系中嫡系,自然在朝为官,或是边关大将。深居简出,只说是汤将军在西陆娶夫人,若是夜里得梦兆,自然通报给你们知道。你们主从心,个位极人臣,个常胜不败,大家平安和美,倒也不错。
二哥和亲。”季昶咬着牙,“他要你跟同回去。”缇兰缓缓扬起脸来,唇齿皆白,扶着汤乾自手,指甲全抠进他手腕里。她盲双眼掩盖在缎带下,再也看不出神情,却有种凛然透骨奇异寒意。
汤乾自觉得自己手中握着是段冰,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消融下去。
她沉静点头道:“方才去看狸猧,回来路上大君派人来传,说也正是这事……应承下来。”此言出,两个青年都是愕。
“缇兰,那你与震初……”季昶急急说到半,说不下去。
汤乾自握着她手,不自觉用极大气力。没有话语,只有肚子岩浆翻滚煎熬,却吐不出来。
缇兰任由他握着,良久才抬首说:“震初,对不住。”他们俩看惯她平日跋扈任性,竟是从未见过如此柔顺和气模样,知道她当真是狠下心。
“你们莫不是吵架?不要赌气。”季昶道。
缇兰神色平板无波,说话声气亦轻弱,像是个受重伤人似,道:“哪有。”趁汤乾自渐渐放松力气,她将手轻缓无声抽出来,“人人尊声‘殿下’,都说是未来王上姊姊,嫁人,原是替索兰去嫁。平日里奴隶内臣由着支派折腾,身上随便摘件东西下来,够平常人家半年开销,岂是平白无故?就是等着派这样用场。再说,英迦舅舅定下事情,谁又能违逆呢。”听见英迦名字,汤乾自与季昶脸色也白。
屋子里静半晌,季昶才滞涩地说:“你且别急。这事儿有个法子,只是极险,未知能成不能成。”缇兰没有半点喜色,默然颔首道:“只怕不成。”季昶登时被她噎住。
这时候弓叶送八宝茶进来,道:“殿下,贡缎样子候在外头,等着您选裁新衣裳呢。”“等会儿。”缇兰摆手,转身走到窗前去。弓叶行毕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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