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旭抬起只手,向自己手背咬下去,而后,含着恶意而狷狂笑,将那只手伸到海市面前。肌肤平整如初,连齿痕亦不见个。
“这伤口,不会留在身上,流出来,亦不是血。”海市连退数步,不慎踏着衣袍下摆,眼见得要倒在齐腰深水中,却被帝旭抢上步,拦腰揽住,魔魅双眼望定她。“知道是为什吗?”那双眼里漾过冷厉笑纹,“你以为开国之初,方景风凭什功绩能成为本朝第位异姓王公?你以为每代方氏清海公世子凭什要送入宫内与皇子同教养?自方景风起,清海公爵位传承至今不多不少恰好五十三代,褚氏帝王传承至今不多不少也是五十三代,为什?”他幽冷眼逼近海市,“六百七十多年来,清海公几乎没有个得享天年。战死、病死、溺死、毒死、雷殛而死、无故,bao毙,死状千奇百怪,满门孤儿寡母,为什?——因为,方氏家本不是战将,他们是秘术世家,是褚氏柏奚。”海市清冷目光直视着帝旭俊秀飞扬面孔,却不说话。
“不错,就是那种柏奚,百姓家中用来代人承受灾厄、祛除伤病柏木人偶。只不过,寻常柏奚是死,用坏也就坏,可是这种活生生柏奚,却会流血、会死亡,得十分珍爱地使用才行。”海市闭目蹙眉,片刻之后再张开眼,双瞳中已燃起细小火苗。
帝旭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你去帮抵挡半个时辰。带子不必系。”帝旭看着海市指节刹那间握得发白,深黑眼里有冷诮光,“不,还是个时辰好。”方诸牵着海市袍带双手在空中停留片刻,终于松开,转身欲走——却忽然变脸色。
海市低着头,怯怯地、然而坚定地牵住他袍襟。她自小是男孩心性,胆大妄为,十年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如此恐惧——第次是在与她初见之时。
她抬起头来,哀恳乌黑眼,像是缎子上灼穿两个空洞。
战栗痛楚如支箭瞬间贯穿他心脏。他仿佛再次看见六岁她,轻盈稚小如叶羽毛,却又坚强狡黠如匹幼狼,从十几名官兵追杀合围中奔出,带着遍体伤痕投向他怀抱。
帝旭眼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笑意。
方诸唇边旧刀痕蓦然抿直,如同落定个沉重决心。他手,落向她捉住他衣襟那只手。而后,缓慢而坚定地收拢,握住自己衣襟,从她手里寸寸抽回。然后转身离去。
她神魂,也就那样寸寸,从身体里抽离。眼前世界无声崩坏、风化,雕梁画栋朽化成灰,珠白池水顷刻干涸,这世界离弃她,留给她是漠漠无尽空白。
“明白?”嗓音清冷,指尖却温暖,慢条斯理划过她下颔,在唇畔流连。
海市猛然惊觉,短促地抽口气,向后退去。
帝旭微笑着进逼步:“鉴明他,永远不会违逆朕。”海市再退步,已踏入水下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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