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温玉听那琴音凌乱,便道:“你弹琴,他也弹琴吗?”
“不记得,”乔天涯说,“但能给你弹琴,唯独乔天涯而已。”
姚温玉看向他,道:“当年春月初见,你要教曲子还没有教成。”
乔天涯停下来,看着姚温玉,道:“此刻也不晚。”
***
姚温玉恍惚间听见雨声,他沉梦菩提山,仿佛闭上眼,就是无止境雨。山间云雾遮青竹,他临风时袖间沾着泥,觉得身上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别春秋,”背后竹涛声阵阵,海良宜远远站着,“元琢回来。”
姚温玉回首,清风鼓动他大袖,他唤道:“老师。”
海良宜负手而立,短须已经被染白。他没有穿官袍,就像当年牵着姚温玉步入学堂样,腰间还挂着招文袋。他说:“听风动,便知道是你回来。”
竹林涛浪声太大,海良宜身影隐入其中,只剩姚温玉独自站着。山雾氲象,姚温玉远眺向阒都龙楼凤阙。他曾经登高望远,只见山景暮色,直到此刻,才知道天地浩然。
费盛……传消息……”
乔天涯跑得浑身是汗,他伸手盖住姚温玉另边脸,就像是要把元琢摁在胸膛里。
费盛先步上阶,砸门喊道:“开门!快让小和尚起来!”
看门小厮不敢耽搁,挪掉门闩后就跑去喊人。既然出来时兜着僧袍,他睡眼惺忪,道:“小僧晚上不看诊——啊呀!先生怎成这样!”
沈泽川赶来时已经将近天亮,他罩着宽袍,在里间看姚温玉熟睡,便示意众人到偏厅去。
薛修易交代不清楚,那些行商住处都是空。阒都进出都要户籍凭证,都军守三日,都没有找到人,这些在东龙大街上肆意挥霍商贾们就像是凭空消失。
孔湫在办差大院里收到薛修卓请求,他把茶盏放下,思忖片刻,说:“让他去吧。”
待回信官吏下去,岑愈在对面说:“
“老师等等,”姚温玉说,“待雨停后……”
琴声乍响,姚温玉眼前诸景皆散,他又落回这方床榻上。半掩窗挡住日光,他睁眼时没有醒来感觉,反倒像是坠入梦中。他几度闭眼,最终说:“松月,巳时。”
乔天涯压着琴弦,道:“你昼夜颠倒,睡糊涂,平时不都叫乔天涯吗?”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③,”姚温玉说:“这名字太寂寞。”
“曾经有个朋友,叫作邵风泉,”乔天涯拨动琴弦,琴音错落,却没有弹成曲,“可惜死。”
“劳心费神易短命,”既然说,“先生中毒叫‘迟归’,顾名思义,跟‘疾追’正好相反。这毒迟来迟散,有年多吧?”
“该有年半,”费盛还记得,“……从丹城那会儿算。”
既然搁下笔,双手合十,对沈泽川弯腰行礼,如实说:“小僧初见先生时,先生腕间就已经浮现青色。府君,此毒同疾追,小僧救不。”
偏厅内众人皆变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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