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灵台天道规矩,被打落人间仙是会被整个仙都淡忘。不会有人想起这个人,哪怕看到与他相关东西。
所有与他相关记忆和过往就像蒙层浓重雾,朦朦胧胧拨扫不清。
但
就在他饱蘸墨,换卷仙帛,平湖无波打算继续誊抄时,道青色身影撞进余光。
那道身影手里拿着瓶会学人说话语草,边跟语草胡乱斗着嘴,边身轻如柳絮般绕过高阁横梁,跃而入,不偏不倚落在经案前。
“乖巧点,多学好听话,少招人烦。”云骇指着那语草警告完,将那瓶跟他衣衫同色语草搁在经案上,当啷声轻响。
他撑着经案,笑着说道:“师父誊抄经卷烦闷吗?来陪你。”
花信笔尖顿,抬眸。
久而久之,花信便习惯。
甚至无需“久而久之”,他从最初好像就是习惯。
***
其实习惯是最温吞如水东西,像平湖之下暗流,湖面不动,便永远察觉不。
于花信这种性情人来说,更是如此。
条拔节凌利感,像是换个人,骨子里却还透着当年瘸着腿发抖,死咬着不吭声犟。
于是,花信如当年样,又给他句解释。
***
很久之后,花信再想起当年那些往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最初起,他们之间就充斥着次又次无端破例。
他每次“罕见”、“难得”和“破天荒”,都落在这个叫做云骇人身上,不论是笑还是怒。
笔尖饱蘸墨不知何时滴在仙帛上,化大片。
***
那其实是往平湖里投颗石……
只可惜时机不对,有些晚。
因为那之后没多久,云骇就贬再贬。大悲谷香火零落,近百年没有丝供奉,于是某天,天际寒星滑落,仙都少位被叫过“郎官”仙。
但他并非真无波无澜。
有日,他在宫府座楼阁之上誊抄灵台经卷,仙使和仙童怕打扰他,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偏屋,离楼阁远远。
四周素白无色,也没有丝人声,楼阁之下还有丹炉药香隐隐传上来。
他誊抄卷,嗅着那股药香,忽然有些怔然。
某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少时、未及弱冠,被远远安置在花家剑场边高阁上,十数年如日地当着花家众弟子中标杆和例外。无人叨扰也无人靠近。
或许是因为普天之下,只有这个人当他是“师父”,而不是束于高阁之上“明无仙首”。
他直觉得,云骇做什事,都带着种天然“理所当然”之感——
因为他算是师父,云骇算是弟子。他们便理所当然要比仙都其他人亲近些。
云骇理所当然能出入他住处,往他片素白宫府里摆放各种玩意儿。也理所当然能在闲时去往灵台,找几个不痛不痒问题请教番,逗留便是大半日。
办好事,理所当然能向他要几句夸。出岔子,也理所当然跑来讨几句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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