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当他看见符书上“凶多吉少”四个字时,他才发现自己先前所说皆为空话。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负剑直下人间。
他心想:倘若云骇尚有丝活气,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救回来。
倘若云骇已经身死……
那瞬,他正穿过大悲谷上方云烟。明明没到隆冬却凉得心惊。
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去想后个“倘若”。
他就住在春幡城边角,在花家日常可以探寻到范围里,学些简单术法,但直没有再入仙门。
仙都之人不记年岁,但明无仙首是个例外。倘若有人突然问起,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答句如今是人间多少年。
明明他作为仙首,必须常守灵台,很少得空去人间。
***
曾经,花信觉得这样日子会持续很多年,直到云骇在平静中慢慢走完凡人生。
是花信与其他人不样,因为在他宫府里,到处都是那人留下痕迹——那些平添活气灵物,还有那些摇头晃脑说着“仙首今日还不曾笑过”语草。
他边在天道作用下淡忘,边又会看着那些灵物语草,想起那抹跃过横栏、撞进高阁青色长影。
那是种极为矛盾感觉。
就像有人反复往湖里投落石块,再反复将涟漪压平。
他开始经常将自己束在那座楼阁上誊抄经卷,模样仙帛、模样笔,有时候甚至连天都像那日样泛着绯色。
可实际却并非如此。
所谓“平静”比他所以为要短得多。
某天,他在花家符书回音里收到信,说云骇跟着车马行经大悲谷时碰到邪魔作乱,花家已经在往那里赶,但是恐怕凶多吉少。
很久以前,在他还不及弱冠之龄时候,教习先生曾同他聊起过生死。他当时回答说:“那自有番机缘,短命或长生都各有造化,不在意。”
而不久之前,他甚至还想过,凡人自有生老病死,云骇免不这些。
但不论他誊抄完多少卷,不论他何时顿住笔尖抬起头,都不会再有那样个人笑嘻嘻又理所当然地落在他面前。
***
于是,他又有次破例。
依照灵台天规,被打落人间仙,他是不能过问。但他有次借事去花家,在花家留道符书,帮忙探看那人痕迹。
在那些年符书回音里,云骇落回人间后过得其实还不错,他忘记曾经仙都所有,像世间万千百姓样,过着普通而平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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