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无可奈何地笑笑,说:“自家人保存不在话下,令尊生前门生,至今尚有几人与尊府往来?”
萨善、萨廉哑口。
“两位世兄真不懂世故,你好心送给他们,只怕他们还不想接哩!”曾国藩脸色凄然地说,“稿子先带到保定去,看后再送来,二位就在本宅雇人刻印五百部,切费用,都由出。”
萨善、萨廉感谢不迭。两兄弟又陪着曾国藩到院子里各处走走。这些熟悉房屋草木,勾起曾国藩心中万缕怅意。
繁华已矣,人去楼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终于受不情感沉重压力,匆匆与萨善兄弟告辞。
见面,叙叙云树之思。他将相邀帖子摆开,大致排个日程,并吩咐纪鸿注意到时提醒。
这以后,他便是按日程所排去赴宴。有各科门生公请,有甲午、戊戌两科同年公请,有直隶籍京官公请,有江苏通省公请,有湖南京官公请,有倭仁、朱凤标、瑞常三相同请,有文祥、宝鋆、李鸿藻、沈桂芬合请,有恭亲王专请,还有周寿昌、吴廷栋、潘祖荫、许仙屏等旧友私请等等。每宴后必有戏,每天回寓所时都要到二更三更,弄得他疲倦不堪。
这天深夜,身上癣疾又发作,痒得醒过来。他猛然想起,天天在权贵红火中酬酢,冷落批已经衰败下去昔日师友,于心说不过去。其中尤有两户人家,至今未去拜访,更是太不应该!
第二天,原定皖籍京官公请,曾国藩借病推脱。他换布衣小帽,偷偷地来到当年恩师权相穆彰阿旧宅。
穆彰阿自咸丰帝登基不久罢相后,便直生病蜗居,直到咸丰六年去世。昔日相府煊赫时声势早已荡然无存。儿子虽多,却无个成器,空荡荡宅院里冷冷清清,杂草丛生。宅子里现住着第七子萨善、九子萨廉,见到曾国藩,两兄弟百感交集、涕泪滂沱,将他紧紧抱住。曾国藩问他们生活有无困难。萨善说:“蒙先父留下微薄遗产,度日尚不难,只是近日完稿先父年谱,则无资付劂。”
出穆府,他又雇辆骡车,悄悄来到丝线胡同塔齐布家。塔齐布兄弟三人,三弟先他死于咸丰四年,次弟又不幸在今年八月病逝。三兄弟皆无子,只存四女。塔母已八
说话间,萨廉拿出叠墨稿递过来,说:“中堂大人如有空审阅修改,们兄弟感激不尽。”
曾国藩接过墨稿翻几页,心中愀然,恳切地说:“当年不是恩师提携,国藩哪有今日!稿子带回去细细拜读。若有商榷之处,自会提出来,尤其是关于罢林文忠公和咸丰爷降旨这两件事,文字上都要仔细斟酌才是。”
萨善说:“们兄弟学识浅薄,这些地方文字上若有不妥,请中堂大人干脆删去重写。”
曾国藩点点头,问:“你们商量下,恩师年谱要刻多少部。”
萨廉说:“们兄弟合计过,光自家人就有三百余口,先父生前门生甚多,至少要千部才发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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