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身着玄色夹布长袍,头戴无任何镶嵌黑色瓜皮软布帽,端坐在太师椅上,冷静威严地听着陈国瑞控诉,两只眼皮已经松弛三角眼,刻也未离开过陈国瑞那张凶恶而丑陋四方脸。
陈国瑞唾沫四溅地谈着事件经过,把起因归咎于刘铭传傲慢无礼和淮军耀武扬威,而他部属只是忍无可忍之下自卫。陈国瑞从未读过书,平日开口便是粗言脏语,今日在这位满腹诗书总督面前,竭力装得斯文点,但依然时不时地蹦出两句难听粗鄙话来。曾国藩直不作声,只是在这种时候,才将两道扫帚眉拧成根粗绳,而陈国瑞立时便觉得头上被狠狠地敲棍,忙缩住嘴,稍停片刻,方能继续说下去。
陈国瑞在僧格林沁帐下多年,那个蒙古亲王是个异常可怕奴隶主。他,bao虐、狂躁、喜怒无常,嗜杀成性。他从没有安静地听部属汇报时候,听三五句话后,便离开坐椅,四处走动。赞赏时候,他大笑,用粗鲁话夸奖,用腰刀戳大块肉递过来,用大碗盛酒逼着汇报人口喝下去。恼怒时候,他大骂,拍案甩碗,凶神恶煞地冲到对方面前,拧脸上肉,扯头上辫子,狂怒时甚至用马鞭抽打。部属们与他谈话,常常心惊胆颤,无论说得好坏,他反应都使人难以接受。陈国瑞却不怕他,哪怕他用马鞭死劲地抽打时也不怕。陈国瑞掌握僧格林沁特点,有办法使他很快转怒为喜。可是今天,陈国瑞第次坐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总督面前,心里却有点发毛。这种冷峻阴森气氛,把他心压得沉沉地,他不知道这个始终纹丝不动、言不发曾大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
发生在长沟集和济宁城内刘、陈两军两次大械斗,在陈国瑞来徐州之前,刘铭传便已经抢先派人禀告曾国藩。对这场内部械斗处置,曾国藩已有初步考虑。他在听陈国瑞诉说同时,便在将双方状词予以比较、对照、核实、鉴别,心里已基本明朗。
刘铭传为人倨傲,自恃淮军有洋枪洋炮装备,目中无人。
这些事实,曾国藩是清楚。但淮军与他关系亲密,又是这次剿捻主力,且刘铭传谋勇兼备,在淮军将领中堪称第,何况又是陈国瑞先带兵杀人抢枪,曾国藩不能过多指责刘铭传。作为由太平军投诚过来僧格林沁部下,曾国藩对陈国瑞早抱有成见,又亲眼见他人物鄙陋,举止粗野,遂从心里厌恶,接见时阴冷表情,便是有意给他以压力。曾国藩极想痛斥陈国瑞顿,甚至将陈杖责百棍,赶出徐州,但他没有这样做。陈国瑞毕竟是个不可多得战将,他手下人马亦能征惯战。现在正是要他出死力时候,岂能让他太下不台!何况自己奉命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兵力,这三省兵力不是绿营,就是旗兵,相对于湘军淮军来说,都不是自己嫡系,心中已存戒备,倘若过分偏袒刘铭传而指责陈国瑞,会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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