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窗纸渐渐变白,天快要亮,曾国藩才叫荆七将挽联取下来,在春燕灵柩前焚烧。他最后仔细看眼那把雕花红木梳,然后也将它扔进火中。望着梳子和挽联齐烧成灰后,才和荆七道,无声无息地回到两江总督衙门。
嗫嚅着说:“既然这样,这就去退还银物。”
“慢点。”曾国藩叫住儿子,“银物叫荆七去退,丧事你不要插手,只管去做你事。《几何原本》序言写好吗?”
“初稿拟好。”纪泽站住回答。
“明天上午送给看。”
“是。”曾纪泽低头带着衙役们退出。
“惠甫,这两天你帮料理下丧事。”曾国藩停止下棋,小声地对赵烈文说。
“中堂放心,会把切料理得熨熨贴贴。用什规格,请大人定下。”聪明赵烈文终于看出曾国藩内心复杂情绪。
“今天夜里就悄悄抬出衙门,切祭吊仪式都在静虚庵举行,不参加,纪泽也不去,就由你出面代表曾家应酬,仪式由她兄长主持。通知安庆府县,律不要派人送钱送物去。此事不能张扬,静悄悄地办。请静虚庵尼姑念三天经。
三天过后,就暂在庵内租间空屋停着,是埋在安庆,还是运回湘乡,以后再说。”
静虚庵里,尼姑们为春燕念三天超度经文。总督衙门里切如故,没有点办丧事迹象。曾国藩照常每天治事、见客、读书、下棋,看不出丝丧妾悲哀。第四天夜里,王荆七带着供果、钱纸、线香、蜡烛等物,偷偷地陪着曾国藩来到城外静虚庵。荆七将供果摆在春燕灵柩旁,燃起香烛,焚化钱纸。曾国藩坐在旁草垫上,看着黑漆发亮棺材,既不哭,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呆坐。过很久,他从袖口里摸出把雕花红木梳来,轻柔地抚摸着。这是曾国藩给春燕买唯件礼物,只值十文钱。春燕很喜爱,每天用它梳头。那乌黑长长头发,那白里透红面孔,随着这把梳子来到曾国藩眼前。又过很久很久,他叫荆七向尼站讨来几张白纸和笔砚。借着昏暗灯光,他为春燕写副挽联,吩咐荆七悬挂起来。挽联挂好后,他又端坐在草垫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它,心里遍又遍地反复念着:“未免有情,对帐冷灯昏,别竟伤春去;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何时重见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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