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幕府里先生们凑千两赙银,还有挽联祭幛。儿子请问,要不要刻讣告散发?”曾纪泽说完,站在父亲身边等候示下。这时后院又传来春燕母亲撕心裂肺痛哭。曾国藩迟疑良久,对儿子说:“赙银、祭幛全部璧还,挽联留下,不发讣告。”
曾纪泽站在原地不动,好半天才
还不大,功还不高吗?也只是个巡抚;再说远点,岷帅才和功又怎样呢?也只个巡抚。论才论功,朝廷没有必要叫他当总督。左季高为人,只能居人上,不能居人下,当巡抚时便常常自作主张,只是朝廷有命,浙抚受大人节制,才不敢公然对抗。现在作总督,楚军两万人,大人休想再调派。朝廷此举,便是从湘军中把楚军彻底分离出去,大大削弱湘军力量。这其实就是前代推恩之计翻版。”
曾国藩静静地听着,脸上无丝毫表情,心里在称赞赵烈文见事之明。
杨国栋也点头表示赞同:“惠甫之言很有道理。左宗棠这人虽然才高八斗,器量却不开阔。据卑职所知,他先前便不大服中堂,今后会更仗着朝廷破格礼遇而有侍无恐。说不定,朝廷欲以左宗棠来牵制大人。”
曾国藩仍听着,不作声。彭寿颐也同意赵、扬分析。他说:“说不定还有几个总督封。比如李少荃这年来在江苏军事进展顺利,朝廷亦很可能封他个总督,将他和淮军由从属于大人地位,提到与大人样高,那时湘军、楚军、淮军三足鼎立、互不能制约,朝廷就可以此制彼,分而治之。”
曾国藩听到这里,出身冷汗。幕僚们分析是极有道理,帮助他更加清楚地看出朝廷擢升左宗棠为闽督事用心,他由此而更加惦念金陵城下弟弟:倘若李鸿章、左宗棠很快将苏南、浙江收复,老九局面就难堪。忽然,后院传来阵悲怆欲绝号哭声。
“大人,春燕她,她过。”春燕哥哥肿着两只烂桃子似眼睛进来,对曾国藩说。
曾国藩怔怔地听着,股郁气冲塞胸口,他真想大喊声“春燕”,哭着奔向内室,但他理智地控制。“知道,你去吧!”他缓慢地边说边站起,正要转身走出签押房,又坐下来,对赵烈文说:“过几天康福会从赣北返回安庆,你准备下,待康福到,就和他起到金陵去协助老九。老九身边缺人,尤其缺出主意人。”
“是。”赵烈文站起。杨国栋、彭寿颐也站起来。他们知道曾国藩要进内室与春燕遗体告别,便告辞出门。
“惠甫陪下两盘围棋。你们两个回去吧!”曾国藩挥挥手。
“还下棋?”赵烈文惊愕得睁圆眼睛,他对曾国藩此时心态捉摸不诱,只得重新坐下。几个子摆下后,赵烈文看出曾国藩棋法紊乱,悄悄地说:“中堂,今天不下吧!”曾国藩不作声,很快按下子,赵烈文只得硬起头皮陪着,心里百思不解。局未终,曾纪泽带着几个衙役进来,衙役们手上都捧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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