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请父亲详加指点。”纪泽瞪着两眼聚精会神地望着父亲。这双眼睛外形与父亲极像,但明显缺乏父亲那种威凛逼人神采,而显得柔软温和,它来自母亲欧阳夫人遗传。
“看,指默观,如你去年看《史记》、《韩文》、《近思录》、《周易折中》,今年看《汉书》。读,指高声朗诵,如《四书》《诗》《书》《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譬如富家居积:看书则好比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读书则好比在家慎守,不轻花费。又譬如兵家战争:看书好比攻城略地,开拓士宇,读书则好比深沟坚垒,得地能守。二者不可偏废。至于写和作——”
“写和作不是回事吗?”纪泽插话。
“不是回事。”曾国藩温和地对儿子说,“写,是指抄写。对于好文、句和章节,不但看、读,还要写,将它抄遍,记得就更牢。真行篆隶,你都爱好,切不可间断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生平因写字迟钝,吃亏不少,你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万,那就差不多。”
“天到黑坐着不动,还只能写八千。”
这事传出去,大家都说大学士夫人竟为个金耳挖这样伤心,可见家中金银不多。于是,二百两银子嫁女也就相信。”
“今后纪琛、纪纯、纪芬出嫁都以此为定例,律二百两。”
过会,曾国藩又问,“你们兄弟最近读些什书。”
“纪鸿跟邓先生读《诗经》《尔雅》,在读《汉书》。”
“生平最爱读《史》、《汉》、《庄》、《韩》四书,你能读《汉书》,很欣慰。”曾国藩顺手从案桌边拿起本《汉书》
“努力练,可以做得到。罗伯宜抄奏折,天能抄万二,晚上还可以陪下围棋。”曾国藩拿出份罗伯宜刚抄好普通奏
翻翻,“每天不管事情多忙,都坚持读史书十页。你现在无事,至少要读七八十页。读《汉书》有两种难处,是假借奇字多,是难解句子多。你必须先通小学、训诂之学,先习古文辞章之学,才能把《汉书》读通。”
“父亲指教是。儿子于小学、古文辞章之学基础都不深厚。”
“钱警石老先生、俞荫甫、莫子偲等人都精于小学、训诂之学,你遇有疑难,可多向他们请教。黎莼斋、吴挚甫他们,年龄和你差不多,古文根基却比你深厚得多,你要放下大公子架子,平素多与他们相处。”
“儿子读书十多年,总像还未得到读书奥妙似,父亲,这读书到底有没有诀窍?”这几年来,曾纪泽直在想这个事,今天可以当面向父亲请教。
“读书没有诀窍,就在于熟读深思,但要说点没有也不是。”曾国藩思索下,说,“依之见,读书诀窍在看、读、写、作四字紧密配合,每日不可缺。这话以前好像对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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