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甫,你想到哪里去。”曾国藩起身,走到六弟身旁,温存地拍着六弟肩膀,细声说,“你是亲兄弟,大哥怎会叫你去死。大哥为你想条生路,不知你情愿否?”
“请大哥明示。”曾国华已完全无主见,唯有仰仗大哥。
“陈广敷先生,你还记得吗?”
曾国华点点头。
“前几个月,他来到蒋市街与会晤,告诉离开湘乡后,就回庐山黄叶观隐居。你去投奔他,拜他为师,后半生你就在黄叶观作道人。陈先生是个超脱尘世人,你可以把事情原委都说给他听,他不会怪你,也不会张扬出去。你看如何?”
是有意。”曾国华分辩。
“纵然不是有意,但天下人都知道你曾国华是杀身成仁伟男子,皇上是优待功臣仁义之君。现在又上折说你未死,岂不贻笑天下!此举将置皇上于何地?”稍停下,曾国藩沉痛地说,“温甫,当‘门忠义’金匾从黄金堂取下时,你想想看,那会使曾氏家族蒙受多大耻辱!”
曾国华又起阵冷颤,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有这般严重。沉吟良久,他问大哥:“如此说来,今生已不能再带勇杀贼,报仇雪恨,显亲扬名?”
“不能。”曾国藩轻轻地答。
“好吧!”曾国华下最大决心,“明日就布衣回荷叶塘,躬耕田亩,课子读书,此生。”
曾国华禁不住阵颤栗,眼泪唰唰地流下来。这个功名心极重,人世欲望极浓曾六爷,听说后半生将要与黄卷青灯为伴,与古木山猿为友,心如刀绞,但反复想想,觉得现在已无路可走,只得勉强答应:“大哥,你让悄悄回趟荷叶塘,见见叔父大人和寿儿再去吧!”
“温甫,休怪大哥不通情理,你委实回不得家,趁着天黑赶快离开此地,不要让人看见。过段时间,要贞干回家趟,将实情告诉叔父大人,再安排他们去黄叶观与你相会。平定长毛以后,大哥再到黄叶观去看你。”曾国藩
“荷叶塘你也不能回。”
“这是为何?”曾国华害怕起来,难道当个厮守妻妾儿女普通老百姓也不成?他简直不能理解。
“哎,温甫,你今年三十六岁,怎还这样不晓事?”曾国藩皱着眉头说,“三河战败,湘乡县几乎是家家丧亲,户户招魂,他们明里不说,心底里谁不把迪庵和你恨得要死。总是你们无能,才招致他们失去亲人。你若跟着他们起战死,曾氏全家尚能略感心安。你现在又未死回家,你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且湘勇历来最恨从敌营中逃回来人,你说是自己逃回来,谁为你作证?乡亲们会说你害得兄弟们死去,自己又投敌乞命。到那时,千夫所指,只怕你曾温甫会无病而亡吧!”
贞干本想替六哥说几句,听大哥这番话,吓得不敢再开口。
“带勇不行,回家不行,难道真要去死吗?”兄弟三人相对无言默坐良久,曾国华绝望地吐出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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