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说:“俺爹在屋子里。”
“让你爹跟们走趟吧!”差役道。
俺实在看够这些狗差役嘴脸,怒道:
俺公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犯什事?
差役看到俺发火,装出可怜巴巴嘴脸,说:
高帽子。俺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俺猜到这些鬼子兵是为俺亲爹来。小甲已经磨快刀子,摆好家什。他抓起根顶端有钩白蜡木杆子,从猪圈里拖出头黑猪。蜡木杆子上铁钩子钩住黑猪下巴,它尖厉地嗥叫着,脖子上鬃毛直竖起来。它死劲地往后退缩着,后腿与屁股着地,眼睛红得出血。但它如何能敌得过俺家小甲神力?只见俺家小甲把腰往下沉,双臂用力,两只大脚,就是两个铁锄头,入地三寸,步个脚印,拖着那黑猪,好比铁犁耕地,黑猪蹄爪,犁出两道新鲜沟。说时迟,那时快,俺家小甲已经把黑猪拖到床子前。他只手攥着蜡木杆子,只手扯着猪尾巴,腰杆子挺,嗨声,就把那头二百斤重大肥猪砸在床子上。那猪已经晕头转向,忘却挣扎,只会咧着个大嘴死叫,四条腿绷得直直。小甲摘下抓猪钩子,扔到边,顺手从接血盆子里抄起磨得贼亮钢刀,哧——漫不经心,轻描淡写,捅豆腐那样,就将那把钢刀捅进猪腔子,又用力,整把刀子,连同刀柄,都进猪身体。它尖叫声突然断,只剩下结结巴巴哼哼。很快连哼哼声也断,只剩下抖动,腿抖皮抖,连毛儿都抖。小甲抽出长刀,将它身体扯半翻,让它脖子上刀口正对着接血瓦盆。股明亮光滑、红绸子样热血,吱吱地响着,喷到瓦盆里。
俺家那足有半亩地大、修着狗栏猪圈、栽着月季牡丹、竖着挂肉架杆、摆着酒缸酒坛、垒着朝天锅灶庭院里,洋溢着血腥气味。那些喝血绿头苍蝇,嗡嗡地飞舞起来。它们鼻子真是好使。
两个头戴着软塌塌牛屄红帽子、穿着黑色号衣、腰扎着宽大青布带子、足蹬着双鼻梁软底靴子、斜挎着腰刀衙役,推开俺家大门。俺认出他们是县衙快班里捕快,都生两条能跑善奔兔子腿。但是俺叫不出他们名字。因为俺亲爹关在大牢里,俺心里有点虚,便给他们个微微笑脸。搁在平常日子里,老娘白眼珠子也不瞅这些祸害百姓狐假虎威驴杂碎。他们也客气地对着俺点点头,硬从横肉里挤出几丝丝笑意。突然,他们收笑容,从怀里摸出根黑签子来晃晃,本正经地说:
“奉县台大老爷之命,传唤赵甲进衙问话。”
小甲提着把血淋淋杀猪刀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问:
“赵家嫂子,们也是奉命行事,至于您公爹犯没犯事,们这些当差
“差爷,差爷,什事?”
衙役霜着脸,问:
“你是赵甲吗?”
“俺是小甲,赵甲是俺爹。”小甲道。
“你爹在哪里?”差役装模作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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