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道:“东北乡刁民造反……”
听这话,俺干爹扔下铁锹,抖抖马蹄袖,弯腰钻进轿子。轿夫们抬起轿子飞跑,群衙役,跟在轿后,跌跌撞撞,活活就是窝丧家狗。
俺站在秋千架上,目送着干爹仪仗,心里感到说不出懊丧。亲爹,你把个好好清明节,搅个乱七八糟。俺无精打采地跳下秋千架,混在乱哄哄人群里,忍受着那些小光棍们浑水摸鱼,不知是该钻进桃园赏桃花呢,还是该回家煮狗肉。正当俺拿不
清明节,红红火火三月三。西南角老墓田那里,几个白发老婆婆,在那里烧化纸钱。小旋风卷着烟在墓田里立起,像与棵棵黑色树混在起白色树。俺干爹仪仗终于出南门,秋千架下看客们都掉转头。县官大老爷来!有人喊叫。干爹仪仗围着校场转圈,衙役们抖起狗精神,个个挺胸叠肚,眼珠子瞪得滴溜溜圆。干爹,隔着竹编轿帘,俺看到您顶戴花翎,和您那张紫红色方脸。您下巴上留着匹胡须,又直又硬赛钢丝,插到水里也不漂散。您胡须就是咱俩连心锁,就是月老抛下来红丝线,没有您胡须和俺亲爹胡须,您到哪里去找俺这样个糖瓜也似干闺女?
衙役们摆够威风,其实是干爹您摆够威风,把轿子停在校场边缘。校场西边是片桃园,桃花盛开,树接着树,在迷蒙细雨中,成团团粉嘟嘟轻烟。个胯骨上挂着腰刀衙役上前打开轿帘,放俺干爹钻出来。俺干爹正正头上顶戴花翎,抖抖腕上马蹄袍袖,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对着们,作个揖,用他洪亮嗓门,喊道:“父老们,子民们,节日好!”
干爹,您这是装模作样呢,想起他在西花厅里跟俺玩耍样子,俺就憋不住地要笑。想起这个春天里干爹遭受苦难,俺就忍不住想哭。俺停住秋千,手扶着绳索,站在秋千板上,抿着嘴儿,水着眼儿,心里翻腾着苦辣酸甜浪花儿,看着干爹演戏给猴看。干爹说:“本县贯提倡种树,尤其提倡种桃树——”
屁颠儿屁颠儿地跟随在干爹身后城南社里正大声喊叫:
“县台大老爷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趁着这清明佳节雨纷纷,亲手栽下棵蟠桃树,为咱们老百姓造福……”
俺干爹白这个抢话说里正眼,继续说:
“子民们,尔等回去,在那房前屋后,田边地头,都栽上桃树。子民们啊,‘少管闲事少赶集,多读诗书多种桃’。用不十年,高密县,就是‘千树万树桃花红,人民歌舞庆太平’美好日子!”
干爹吟完诗,接过把铁锹,在地上挖起树坑。锹刃儿碰上块石头子儿,碰出几粒大火星。这时,那个专给干爹跑腿长随春生,皮球样地滚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打个千儿,气喘吁吁地报告:
“老爷,不好,不好……”
干爹厉声道:“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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