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娘用净水淘洗木盆中豌豆,借着夜色掩护,不让人发现炊烟,熬锅豌豆汤。煮豌豆味道像咆哮狂风,惊醒鹦鹉韩,他揉着眼睛、咬着舌头问:“姥姥,这是啥味道?”他咀嚼着豌豆,咬着舌头问:“姥姥,这是什?这好吃?”
八姐你那时已是二十出头大姑娘,你不忍心吃这豌豆,但你抵挡不住诱惑,你肠胃好久没消化过粮食。吃第口豌豆时,你还心中愀愀,随即便什也不顾。
从此后,你盼望着母亲回来吐粮食,又生怕母亲回来吐粮食。母亲肚子成口袋。只要跪在木盆边,低头,勿用再探吐,粮食便全倒出来。鹦鹉韩胖,八姐你皮下有单薄脂肪,母亲却瘦,母亲胃已经盛不住任何东西。
有天,麻邦来。八姐你嗅着麻邦酸辣味儿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麻邦逼问你:“你吃什养得这样好?”你封嘴如墙,保守着母亲秘密。麻邦在院子里转着,搜索着,最后恨恨地走。
你告诉娘,说:“娘,不要,不要。”
娘说:“八曼,娘豁出去,娘不能眼见着孩子饿死呀!”
后来娘不能经常装回粮食,娘说麻邦给拉磨女人们果真戴上“笼嘴”。
那玩艺儿是用细柳条编成,馒头形状,连鼻子带嘴块罩住,四根绳襻儿系在脑后。这“笼嘴”由麻邦亲手给女人们戴。他发明种独特结,没人能系也没人能解。戴上“笼嘴”后母亲吞粮食就不容易。
在那个饥饿春天里,司马家大磨房里景象多奇特!群骨瘦如柴女人蓬头垢面,嘴上罩着细柳条编成“笼嘴”,肩上挂着麻绳,手把着磨棍,弓着腰,绷着腿,推拉着沉重大石磨,走步探头,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喘息不迭,粮食香味刺激着,她们身上长出驴毛。磨声隆隆,忽断忽续,如闷雷在远天滚动。麻邦手提藤条——有时是藤条,有时是皮鞭——在磨道里徜徉着,残疾腿使他身体歪斜,忽高忽低。他半真半假地抽打着女人们屁股,说你们好好干,别偷懒磨滑。崔寡妇说:“麻邦麻邦,拉磨驴卸套也得喂它两把干草瓢黑豆,们是人呐!”麻邦说你们算什人?男人不是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崔寡妇说们是饿!麻邦说饿得着你们?不过,冲着你说这些话,老子豁上犯错误,今晚下工时,每人赏你们斤黄豆,回家煮吃吧。不过,上官家,你手段高明,就不必吧?麻邦眼睛青光闪烁,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偷粮食招数高明啊,但看在你女婿鲁立人面子上,饶你,想当年他还是首长呐。
八姐,咱们平心而论,麻邦这个人其实也不能算坏,他恶都在表面上,他善却深藏在心里头。据说去劳改那些年里,麻邦正经帮过母亲几次忙。母亲背着篓子走街串巷收破烂,有次正碰上雷阵雨,下冰雹,颗鸡蛋大冰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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