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们睡得很不安宁。正房里争吵半夜方止。他们刚停止争吵街上便响起枪声,枪声造成骚乱平息不久,村子中央又燃起把大火。火光宛如波波抖动红绸,照亮们脸,也照亮舒适地躺在棺材里老太婆。天亮时候,老太婆依然不动,母亲唤她声,没见睁眼,伸手把脉,果然死。母亲说:“这是个半仙呐!”母亲和大姐把棺材盖子盖上。
后来几天更加艰苦。抵达大泽山边缘时,母亲和大姐脚已经磨破皮肉。大哑和二哑得咳嗽症。鲁胜利发烧拉稀,母亲想起五姐所赠灵药,便往她嘴里塞片。只有可怜八姐没病没灾。们已经两天没有看到盼弟影子,县、区干部也个见不到。看见过哑巴次,他背着个受伤区小队员从后边跑上来。那人被炸断条腿,鲜血沿着空荡荡破烂裤管,淅浙沥沥地淌在地上。那人在哑巴背上哭着:“队长行行好吧,给个痛快吧,痛死啦,亲娘哟……”
大概是逃难出来第五天吧,们望见北面白色大山,山上有簇簇树木,山顶上似乎有座小庙。在家房后蛟龙河堤上,只要是晴天,能望到这座山,但那时它是黛青色。山近在眼前,山形象,山清凉气味,使们意识到已经远离家乡。们走在条宽阔砂石大道上,迎面有支马队驰来,马上士兵与十七团打扮样。部队与们背道而驰,说明们家乡真成战场。马队过后是步兵,步兵过后是骡子拉着大炮。炮口里插着花束,炮兵骑在炮筒上洋洋得意。炮兵过后是担架队,担架队过后是溜两行小车队,小车上推着面袋子和米袋子,还有些草料口袋。逃难出来高密东北乡村民都胆怯地靠在路边,给大军让路。
步兵队里,跳出来几个背驳壳枪,向路边人询问着情况。剃头匠王超推着辆时髦胶轮小车逃难,路潇洒,在这路上却碰上让他烦心事。粮草队里辆木轮车断车轴,推车中年男人把车子歪倒,把那断轴抽出来,翻来覆去地看着,弄得双手都是黑色车轴油。拉车是个十五岁左右少年,头上生着疮,嘴角溃烂,身上穿件没有纽扣衬衫,腰里扎着根草绳子。他问:“爹,怎啦?”他爹愁眉苦脸地说:“断车轴,孩子。”爷儿俩个合力,把那个高大沉重、箍着铁皮车轮拖出来。“怎办,爹?”少年问。他爹走到路边,在粗糙杨树皮上,擦着手上车轴油。“没法子办。”他爹说。这时,个背着驳壳枪、穿件旧单军装、头上戴着顶狗皮帽子独臂干部,从前面小车队里斜着身跑过来。
“王金!王金!”独臂人气呼呼地吼着,“为什掉队?嗯?为什掉队?你是不是想给咱钢铁连丢脸?!”
“指导员,”王金愁眉苦脸地说,“指导员,车轴断……”
“早不断晚不断,上战场你才断?不是早就让你们检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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