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奋在外漂泊那八年,是好是坏都始终未曾对人详细诉说。
对父亲那个承诺,无从判断他是否坚持努力过,也无从知晓他重返新疆真正原因是什。为卖雪菊吗?仨瓜俩枣小生意,在哪儿做不是做,何苦当年决绝离家,如今却落魄归来扮演个失败者?把少年时誓言戏谑成中年人自嘲,很好玩儿吗?
填快递单时,怎会有脸用那支金笔?
个中缘由,想不明白,却也没有太大兴趣去探索,就这样吧。
说:人各有志,杨奋就随他去吧,人嘛,怎活不是活?
们坐在沙依巴克区饭店里,顿饭时间,看着个理想主义者死掉。
那是家锡伯族饭店,名字叫大西迁。
马史订机票,请陪他同去取行李,那个走到哪儿背到哪儿大包。
拦辆出租车,他冲人家摆摆手说不要。
马史说:咱们走走吧。
(七)
走吧走吧,两个傻孩子,已经对不起父亲,不要再对不起自己。
走吧走吧,天大地大,何苦还留在新疆这旮瘩。
受众友所托,由去说服马史,他们说:大冰,你不是在书里写过吗?“每个人都有权给自己选择群没有血缘关系家人,每个人都有权给自己选择几个不是籍贯家乡”……死马当活马医,不如你用这个理论去给马史洗洗脑。
又说:有些话,还是你去开口比较好……再晚,他当真会废在新疆。
杨奋不在家,应该又出门推销雪菊去。马史独自上楼收拾行李,大半个小时过去,迟迟没有下来。犹豫是人之常情,只是飞机不等人,蹍灭烟头,迈腿上楼寻他。
刚爬层楼不到,迎面被辆“火车”撞翻!丁零咣当滚下台阶。
160多斤大个子马史结结实实地坐在身上,压得死去活来……骨头嘎巴嘎巴响,身旁雪白稿纸洋洋洒洒飞满天。
马史打鸡血吗?他眼睛瞪得牛样圆,手里抓着把稿纸疯狂挥舞,张着血盆大口吼道:卖沟子!杨奋
从西大桥走到中山路,路过小西门时,马史停下来,指着片灰蒙蒙商贸楼,说:小时候皮鞋,都是父亲从这里买。
又指指脚上那双皮鞋,说:这双是当年寄到北京,应该也是从这个地方买。
他呵呵笑:这多年,浪费这多钱……
最后条街沉默着走完,马史忽然带着哭腔开口问:……那杨奋咋办?
咋知道杨奋怎办?
理解明白,都是朋友,有些话,还是这个过客去掀开门帘比较好。
出人意料,半杯三炮台时间,马史就点头。
不是说服力有多强,只不过是他认输而已,清醒得很,酒口没喝。
愣会儿,有心宽慰他几句,话刚出口,他冲摆摆手,低头笑笑,埋头把面前锡伯大饼口口干掉。
他含着口饼,含含糊糊地说:以前太幼稚,老希望能在喜欢地方做喜欢事情,呵呵呵,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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