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乃性情中人也!”荀子轻轻叹,“但能常心待事,衡平持论,为政为学,皆可大成矣!”见韩非还是愣怔怔看着自己,荀子思忖间又补句,“屈原者,子之鉴戒也!”
“谢过师。”韩非似乎想说什,终是没有开口。
陈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老师,两师兄该上路。”
“好!”荀子站起挥手,“老夫与你等起出山!”
弟子们
揉得皱巴巴堪堪吊在小腿当间,双皮靴脏污得全然没光泽,头顶虽是顶四寸玉冠,长发却散乱得似乎根本没有束发玉簪,埋汰之象恰与李斯成黑白对照。也是荀子育人不究细行,若是孔子门下,此等行迹是断然不能与礼。饶是如此,韩非却浑然无觉,瘦骨棱棱身躯摇上高台,拜罢竟是愤激悲声:“煌煌上天,危乎高哉!汝行既常,何致天下文野乖张?汝心既明,何陷韩非于败亡之邦?嗟乎韩非,才不得伸,志不得酬,蹉跎日月,空有孤愤哉!今韩非出山,上天果有烛照,当许韩非立锥之地伸展学!若天有幽微,人无遇合,韩非愿为天囚,死亦无憾也!”悲怆吟唱在习习谷风中回荡,弟子们却是欢呼无由。
陈嚣惶惶然不知所措,不禁便向李斯瞥。李斯坦然道:“礼有序,事有法,不以己为变。”陈嚣顿时醒悟,再看老师也是平淡如常,便又是声唱呼:“弟子告天毕。师出山赠言——!”
便在这片刻之间,蒙恬与甘罗已经将韩非扶下祭台。因蒙恬不是常学正名弟子,甘罗则是少学离馆日后还可能再续学业,两人皆算不得正式出山,是以不做告天。韩非虽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然毕竟旷达之士,下台便对荀子躬道:“弟子浅陋,责天悲己,愧对师……”荀子豁达地挥手笑道:“天亦常物,责之何妨?己心有苦,悲之何妨?”弟子们片笑声,韩非也红着脸呵呵笑。
弟子们在祭台下草地上围着荀子坐成圈。老师对出山弟子做临别告诫,是传统风习,也是出山礼中最要紧环。春秋以来,每每有大师对弟子临别告诫便是立身箴言,甚或成为谶语。所以非但出山弟子极为看重,在馆弟子也是人人上心。弟子们都知道,老师非但学问渊深,且通晓阴阳相法,虽写《非相》篇专门批驳相人之术,然识人料人却是每每有惊人之语。今日两位大弟子出山,也是苍山学馆第次行出山礼,老师必有非常告诫,更是不敢轻慢疏忽。
李斯肃然起身躬:“弟子出山,请师金石针砭。”
荀子缓缓道:“李斯呵,老夫送你十六字,但能持之,必达久远也。十六字云:恃公任职,恃节谋事,心达则成,志滑则败。”
“敢请老师拆解二。”
荀子既淡漠又凝重:“子乃政才,然关节不在持学持政。为政生涯,才具半,人事半。明乎此,大道可成矣!”
“师教诲,李斯铭刻在心!”
韩非起身躬:“弟子出山,敢请师箴言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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