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知道,这便是父亲赞同他主张,便撇开这件事道:“父亲高年体弱,莫得再远行商旅。有大哥代父亲操劳商事,足矣。儿虽加冠有年,却不能为父亲分忧,无以为孝,惟有寸心可表,望父亲善纳。”
父亲还是“嗯”声,虽没有说话,眼睛却是晶晶发亮。良久,父亲拍拍案头竹简:“最后次。可保苏氏百年。大宗。须得来。”说完这少见段长话,父亲又沉默。
苏秦深深躬,便出门去。与父亲决事从来都是这样,话短意长,想不透事不说,想透事简说。苏秦修习艺业,根基便是雄辩术,遇事总想条分缕明地分解透彻,偏在父亲面前得滤干晒透,不留丝水气,不做分矫情,否则便无法与父亲对话。曾有好几次,苏秦决定事都被父亲寥寥数语便颠倒过来,包括这次先入洛阳代替先入秦国;事后细想,父亲主张总是更见根本。苏秦少年入山,对父亲所知甚少,出山归来,对父亲也是做寻常商人看待。包括国人赞颂父亲让他们三兄弟修学读书大功德,苏秦也认为,这是光宗耀祖人之常心罢,并非什深谋远虑。可几经决事,苏秦对父亲刮目相看。这次,父亲居然能赞同他“百金入秦”而放弃“千金”主张,当真是奇事桩!父亲绝非只知节俭省钱庸常商人,只有确实认同你说道理,他才会放弃自己主张;在平常,这几乎是不可能,今日居然变成事实。虽然,苏秦还没有体验过说服诸侯滋味,但在他看来,说服国之君绝
苏秦倒是很喜欢这只威猛严肃牧羊犬,竟觉得它古板认真和父亲性格很有些相似。
踏着初月,苏秦来到茅屋前,老远就打声长长口哨。几乎同时,黄生低沉呜呜声就遥遥传来,表示它早已经知道是谁来。待得走近茅屋前场院,黄生已经肃然蹲在路口大石上,对着苏秦发出低沉呜呜声。苏秦笑道:“好,就站在这里。”话音刚落,黄生便回头朝着亮灯窗户响亮“汪!汪!”两声,接着便听见父亲苍老声音:“老二?进来吧。”苏秦答应道:“父亲,来。”黄生便喉咙呜呜着让开路口,领着苏秦走到茅屋木门前,蹲在地上看着苏秦走进去,才摇摇尾巴走。
“父亲。”苏秦躬身礼:“苏秦明日西去,特来向父亲辞行。”
父亲正坐在案前翻卷竹简,“嗯”声没有说话。苏秦知道父亲脾性,也默默站着没有说话。片刻之后,父亲将竹简阖上:“千金之数,如何?”
“多。”虽然突兀,苏秦却明白父亲意思。
“嗯?”父亲鼻音中带着苍老滞涩。
“父亲,游说诸侯,并非交结买官,何须商贾般?”
“用不,再拿回来。”父亲话极为简洁。
“父亲,”苏秦决然道:“百金足矣。否则,为人所笑,名士颜面何存?”
父亲默然良久,喟然叹,点点头:“也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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