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孤清里,皇帝也是倦。他已是须发皆白老人,怆然独坐,颓颓无语,只在浑浊眼中漾满疲惫与伤感。他右腕微微使力,顿转,笔锋强健有力,于黄笺之上郑重写下“传位于皇十五子永琰”。
他手指上凛冽细纹,是被风霜与孤寒重重侵蚀后无声痕迹。他手势沉
额痛哭,对膝下皇子连称“懿”字乃嘉言懿行,德行美好之称,永璘只得诺诺退下,只余永琰伴随身侧,安慰老父伤怀。而在宫人们私下纷言里,不过是因为逝世令皇贵妃,实在是有三分肖似当年翊坤宫皇后缘故吧。那,也是令懿皇贵妃在世时最忌讳不过。只是前尘往事,二人俱已芳魂离散,喧嚣阵后便也无人再提。只是为着皇帝对令懿皇贵妃爱宠情深,令懿皇贵妃离世后,伺奉她多年贴身奴婢春婵无处可去,皇帝也格外抚慰,赐她所三进宅子,又拨两个婢女伺候,准她出宫安居。说起来这也是做辈子奴才难以企盼来福泽,懿时间人人皆赞皇帝后待嫔御,恩泽宫人,情深意重。
而唯有李玉知道,被抬小轿抬着离开春婵,除惊恐地发出啊啊之声,再不能言。边看首她嬷嬷便道:“春婵,皇上宽厚,看在你供出那人多年罪行分儿上,留条命给你,还要守你终老。否则你以为只是碗哑药这简单?好好惜福吧。”
春婵无力地摇头,忽然想起那年澜翠身死模样,打个寒战,畏惧地卷缩起身子,唯余心底声悲苦,“澜翠,澜翠,从小主不肯护你那日,便知道迟早会走你后路。没有办法啊,只能听皇上。谁,谁能拗得过皇上呢?”
春婵泪倏然落下,好死不如赖活,无伦她做什,到底嬿婉死,澜翠死,唯有她活着,哪怕是永远缄默地活着。
彼时皇十五子永琰尚是十五岁少年,骤然失母,底下又有更年幼弟弟永璘,哥儿俩字是孤苦。皇帝便只婉嫔陈氏亲与照拂。这在宫中也算是件不大不小事,因为婉嫔陈氏虽然久在宫中,资历既深,但到底无宠许久,又是极默默无闻之人。而之前曾经受命抚养永琰,也是位分既高、资历也不浅庆贵妃。想来婉嫔乍然受此重托,大约也实在因为她是个勤谨安分之人吧。皇帝便也格外青眼相看,虽然仍无召幸,但素日里便按着贵妃分例供养,也算怜她照拂两位皇子辛苦。
但到底,皇帝给婉嫔如此恩遇,却也未晋她位分。直到乾隆五十九年,才晋婉妃之分,算是与皇帝同安居共老。
自然,这也是后话。
后来那些年,皇帝闲暇时光,多半是在长春宫思念孝贤皇后中度过。偶尔在梅坞,他也会听着细子们唱着《墙头马上》,握着方绢子出神。
戏子们悠然唱着情词婉转,“帘卷虾须,冷清清绿窗朱户,闷杀独自离居。落可便想金枷,思玉锁,风流牢狱。”
孤清长又长,在这禁城中悠悠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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