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狂,所有人都这样活着,营营役役,浑浑噩噩。真是疯狂。整个紫禁城,都是群疯子狂欢与哭号。
她这样想着,忽而笑出声,清脆,冷冽,是冰珠落在坚石上冷脆。
皇帝古怪地看着她,“你真是疯。”
如懿笑片刻,拈着银针对着光,慢慢地继续着手中绣纹,连皇帝离开,也未起身相送。
殿中,唯有缕梅香,幽幽动人。如懿浑然不觉,那银针何时戳进肉里,沁出暗红血。
龙茶盅,“凌云彻盜走朕在翊坤宫中件至宝,即时押入慎刑司,拷问不出,不得轻饶。”他托起如懿下巴,“这镇定,不向朕求情?”
如懿冷冷瞥他眼,“皇上认定他有错,旁人求情又有何用?只是臣妾不明自,皇上心怀壮思,怎会连芥子之事都不肯放过?”
“人走千里坦途都无妨,只是鞋履中石子,若不铲除,便会伤自己。这样人,留在你宫里,朕也不放心。”他唤道:“来人!”
进忠响亮地答应声进来,“皇上,奴才在。”
皇帝淡淡道:“将翊坤宫太监凌云彻关入慎刑司细细拷问,务必说出真相为止。
殿外天寒地冻,殿内串着地龙,供着火盆。宫苑里人都不知跑哪里去,暖阁里只有容珮蹲在地上,拿火筷子拨着火盆里烧得将熄炭。她手势轻巧,眼看着炭火芒芒红星渐渐褪成暗银色灰烬,又翻出几点猩红火星。
京城严寒,但从未有哪日如今日这般冷过。雪化又下,反反复复,层冷意覆另层,将紫禁城内外冻个透透。窗外雪子飘得有些急。敲在冻住瓦檐上,打出“咝咝”微响。那声音虽轻,却乱,且汪样片,沙沙地烦心。如懿眉目间有几分神伤,听着那纷纷落落声音出神。
容珮拨炭净手,端过碗煨好粟子薯蓉羹奉上,“虽说天暖心冷,但娘娘也别自己泄气。”如懿接过来尝口,温热甜食让人在孤寂悲苦中稍稍有松弛力量。可惜,她并没有胃口。
容珮也不多劝,只道:“这些日子内务府拨不少宫里人走,说是伺候娘娘不周,却也不说什时候再拨人来。”她看眼如懿,“内务府不敢这样做,多半是皇上意思。”
如懿缓缓道:“皇上原要本宫静心,人少些也好。皇上想怎做,由得他去。”她口气虽闲
如懿端坐于位上,看着众人将毫不反抗凌云彻拖出去。她看见他最后眼神,那样平静,如潭死水,平静得彻骨凄寒。
如懿缓缓道:“皇上不在乎冤枉人,还是觉得真与假,其实全然不重要?”
皇帝眸子定定地看着如懿,那水波柔和双眸里隐着刺冷光,好似殿外素色雪。半响,他才幽幽地轻叹口气,“真与假,朕也很想知道。皇后,你呢?”
这个世间本没有真相。所有真相,只在乎皇帝念之间,连生死祸福亦是。
没有人可以由着自己,没有人可以主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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