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见眼珠是定在白水银里两丸琥珀,清透却僵死,没有丝活气,唯有在听到寒歧名字时稍稍颤,旋即又复死寂。她喃喃,那低语声沙哑近乎干裂,是两日未曾进水缘故,“寒歧?很久没人和提他。”
“你身边侍女固然是你族人,却也不愿意提这个为你们部族引来战火男子吧。”如懿仰着头,拨着罗帐上垂落南红坠崧蓝流苏,那南红红艳如锦,质地糯润,捏在手里华润而沉静。“可是,本宫真很好奇,他为何会让你念念不忘?说来好笑,本宫自出闺阁,见过男子也不过这几个,每日起坐便是太监服侍。本宫真很难想象,你们曾经经历过什,可以有这般似海深情?”
香见吃力地扬起唇角,露出丝讥诮,嘶哑着道:“你和那个皇帝,都不会懂。”她欲再说,便咳嗽起来,可见言语艰难。如懿见她入瓮,暗觉她单纯执拗,便取过桌上容珮留下汤盏,徐徐引至她唇边,“是?本宫是不懂,因为外头传言,他杀人如麻?”
香见亦不在意那盏中汤汁是什,起初还呛两口,渐渐饮下二,急着辩解道:“不是!不是!”她眼里流下滴泪来,“他只是太想做个英雄,太想可以脱离别人
。
而平静卧于斑彩鸳鸯万金锦上香见,却与这金摇玉耀华丽人间格格不入。她是捧春雪,冰凉如霜,却美得短暂,瞬间就能化去般。
彼时午后轻暖秋阳透进豆绿罗影纱,照得寝殿内微尘轻扬,碎金似迷漫。因着如懿到来,宫人们都退下去。殿中梨花木矮架上供着盆香山子,香气幽幽若若,又不见烟火气,甘宁清甜香气让人通体舒泰,宛在梦中。那香山子原是取百斤左右紫油伽蓝香精心镂雕而成。那伽蓝香难得,宫人们取星两星制成金累丝香包已算得趣,何况是这样大件。如懿未曾细想,只意凝睇。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女子,即使在濒死刻,还能美得如此不沾风尘,宛若谪仙。
有个大不敬念头从脑海中疾闪而过。虽然岁月对皇帝格外厚爱,使他仍有英姿枫枫、玉山嫌峨之态,但比之香见,亦不过是紫芝之畔青苔和油腻朽木,不堪佳配。
她有瞬好奇,那个让香见心心念念男人,会是个怎样人?
这样念头,挑破彼此视线并无交集尴尬。
她侧身,顺着容琢搬来桃花木竹节番草纹绣墩坐下,示意众人退下,方才缓缓开口:“听闻个人濒死时候,可以看见他最想见人,你是否在等这刻?”
香见神色呆滞,死死地盯着蓝田玉轻羽尾帐钩挽起梨花青冰绡缠枝宝罗帐顶。宫人们强行替她换过天水绿白点梅枝纱衫,也是她部族制式,长长雪色长珠缕络逶逸横逸,如她般毫无生气。
如懿不在意她沉默,只是出神,“其实本宫也很好奇,寒歧到底是怎样人物。你若不与本宫说说,怕是知道他记得他人也会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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