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淡淡含笑间,便是清明天际朗月入怀。可是他即便那样笑着,也难免有分失势皇子萧索,萧萧肃肃,若孤松独立山巅之风。
她贯倨傲心,莫名地就颤颤,生股相怜之意。
真,是君须怜怜君。他有他身世不堪,自己也有自己难为。
然后,亦见过两次。不过是姑母或者当今太后安排。
她替太后抄书,他来请安,有时替他磨墨,唤声“青樱妹妹”。她抬起头来,并没有旁人在,他望住她,也不过,就是相视笑罢。
那样尴尬时候,遇到如今夫君。
当时皇帝仅剩下两位成年阿哥里,五阿哥豪放不羁,四阿哥端稳持重之余却不失段玉树风流。明明是身世普普皇子,却偏偏更像个“骑马倚斜阳,满楼红袖招”偏偏浊世公子。
那瞬间,便动心意,忖度着哪怕他是“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人,便也顾不得自己既颗芳心。
在冷宫侵*里,或是深宫静院午夜醒转,梦醒衾寒时候,会忆起很多年前,姑母与当今太后安排着他们见次。
姑母含笑轻声唤着“青樱”,她便轻轻巧巧,莲步姗姗,从十二扇泥金仕女簪花屏风后转出来,杏子红透纱绣牡丹含露闪缎长裙缓缓漾起点涟漪般微澜,连腰带上垂对白玉鹧鸪樱桃佩都微微摇曳,仿佛朵绽放在暗夜微风里红蔷薇。
还有次,是陪着满宫嫔妃们在清音阁看戏,有出是他点,便是《墙头马上》。戏台上戏子歌舞泣笑,唱是别人人生百态。她却被阕引子惹动心肠。“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见知君即断肠。”
她忽然便沉心思,抬起眼。正望见他也含缕笑,沉沉望住自己。就是这段,遥遥相顾,见知君即断肠。仿佛暮春里迟迟未开花苞,忽然阵春风至,便张开重重心瓣,露出点杏色蕊。
身边有花朵熏然陶陶气味,好像整个春天,都留在身边,迟迟不去。
为着这个,她便肯。肯只是个侧福晋地位,肯按下颗欲比天高心,肯容忍他身侧枕边,眼底心间,还有旁人。
那便
不,她如何不想保持大家闺秀沉稳笃定,安宁无波,而是,实在是在屏风后定窥视害羞,让她晃晃心思,愿意捧着颗瓣瓣绽放胭脂色心,直直沉静下来,沉到尘埃底处去。
那时她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单衫杏子红,双鬟鸦雏色。
转身,抬头,眼帘里撞入以为可以依靠生人。那时候他,不过是袭月华色淡淡青衣,袖口是极素净暗色花纹,仔细瞧去是唐棣之华图纹,腰间只根明黄色带子,晓谕皇子身份。
她无端地便想起那句:“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怎会遥远呢?如果是真切缘分,再远,这个人也会来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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