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捧着茶盏,听到此节,杯盖不由轻轻碰,磕在杯沿上。暖阁中本就安静,冬阳暖暖地隔着明纸窗照进来,连立在阁外伺候宫人们也成渺远身影。青瓷茶盏本就薄脆,这样碰,声音清脆入耳,皇后遽然凛,立刻起身道:“臣妾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静须臾,伸手向皇后道:“这多年夫妻,皇后何必如此。”
皇后就着皇帝手站起来,他指尖有缕隔夜沉水香气味。皇后心中动,便能辨出那是延禧宫香气。皇后稳稳心神,掩去心中密密渗透酸楚,如旧日,微笑相迎。皇
道:“阿箬性子向争强好胜,嘴又厉害,你和她住在块儿,虽然都是大丫头,她明里暗里定也给你不少委屈受。就为你什都没来向抱怨过,只要疼你,就是应该。”
惢心含泪带笑:“那奴婢谢小主赏。”
如懿笑道:“别谢,穿上好看让觉得高兴,便是最好。”
这日是腊月初八,皇帝留在皇后宫里用腊八粥,便与皇后在暖阁里说话。皇后将内务府账簿递过道:“这是这个月后宫用度,皇上看眼,臣妾也算有交代。”
皇帝慢慢翻几页,吹着茶水含笑道:“皇后厉行节俭,后宫开支节省不少,这都是皇后功劳。只是快年下,朕见嫔妃们衣着老是入关时花色式样,未免在古风之余有些呆板。”
皇后笑得极为谦和:“皇上说得极是。只是臣妾想着,宫中嫔妃不少,以后还有是添新人时候。都是年轻女眷,平日里争奇斗艳是不消说。皇上初掌大权,前朝尚有许多要动用银两时候,后宫里能省则省些,也是点心意。至于皇上以为呆板,臣妾倒以为,大清祖宗们本是马上得江山,刀枪拼性命,后宫嫔妃尤其不能忘祖宗艰难与功德,不该味追求妆饰华丽,而失祖宗入关时俭朴风气。”
皇帝啜口茶水,闭目片刻,似乎对茶水清冽格外满意:“朕才说句,原来皇后思虑已经这样周详。朕以为,皇后所言,便如这盏清茶,虽然入口苦涩,回味却有余香。”
皇后恭谨答句“是”,“若是皇上觉得茶味太清苦,臣妾让人再换盏八宝茶来。”
皇帝摆摆手:“不必。皇后意思,朕都明白。只是朕初立后宫,也就潜邸几个人伺候着,时裁减她们,朕也不忍心。何况她们都还年轻,喜欢娇俏些,只要不过分就是。皇后且别说,如今快新年,她们本就穿得厚重,又是沉甸甸老式绣花,偏偏这些绣花出自宫女之手,也不灵动鲜活,连人也带着沉闷。本来多些轻灵光鲜料子,也是道风景。”
皇后颔首应,又笑道:“皇上说得极是。只是后宫选嫔妃,与民间娶妾室不同。讲究端正庄严为美,若个个只晓得打扮,岂不成狐媚子?妖妖调调,整日只想着纠缠皇上,也不像皇家体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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