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4 / 12）

鸭王”吃晚饭。小嫚在楼下迎，裹着件米白羽绒衣。惊奇地发现老小嫚比年轻时好看，也许因为有关好看标准变。她黑皮肤、小脸盘、曾经被看作奇葩浓密头发，现在都被认为是好看。那时候们说小嫚坏话：她能演什呀？脸比脚后跟大点儿，脑壳比拳头大点儿，上台她是哭是笑观众都看不出来。小嫚本身话少，和她在电梯里都沉默着。们之间几十年疏离随着楼层升高而上升为陌生，陌生又上升为压力。开电梯妇女换成个老头儿，也句话没有，三双眼睛都盯着显示灯，电梯却爬不动似。

在小嫚两居室门厅里，置放张写字台，布置为灵台。写字台就是刘峰曾安装根铁扦，把苹果固定上去为削苹果皮儿那张。灵台上刘峰照片是四十年前，们巡回演出到西藏，在澜沧江边拍，右手握在冲锋枪枪把上。那时们不知道澜沧江直流淌，最后就流成湄公河，而刘峰会去湄公河入海国度作战，失去他给们做过甜饼右臂。他那结实灵巧右手，为们抄过跟头，修过地板，淘过下水道，补过军装……澜沧江边岩石上，同个景点，们每人都留影，也摆出跟刘峰相同pose，端在胸前冲锋枪是跟汽车兵借。那时候追求林丁丁摄影干事还没调到大军区，还在昌都军分区当干事，们沾丁丁光，每人照张江边留影。因为照片质量好，用在灵台上十二寸照片虽然是从当年120底片放大，还是非常清楚。照片里刘峰好年轻啊，那老实巴交，嘴角有种深深谦卑，而深明大义光芒就在眼睛里。那时他最得意，最红，年年当标兵，全军区宠儿，连军区首长来审查节目，都要先跟刘峰握握手，说：“小刘啊，这帮唱唱跳跳小鬼不好管，好好给他们带头！”但他从那时就明白那都不是看家本领，自己终将无为无成，因而谦卑。他被们每个人麻烦，还找来“括弧”那样残废孩子麻烦他自己，时刻准备着帮们大忙小忙，琐碎到被絮里捞针忙，他都那当真地帮，们麻烦他就是需要他，被人需要着是他最好感觉，使他发现自价值，让他抖擞起活着精神。他最早那毫无来由自卑，终于露出根。不能不说是种英明吧？在他二十岁照片上，眼中深明大义正源于此。

看着照片，为自己流不出眼泪而焦虑。其实小嫚也没有哭。也许她眼泪是逆向地流淌，往心方向。小嫚在身边说起话来，话是重要，不过有些上年纪女人絮叨。当年她病（精神失常）不单单是被当英模压力诱发；在那之前她就有点儿神志恍惚。仗刚打起来，野战医院包扎所开进所中学时，教学楼前集合个加强团士兵，从操场奔赴前线。第二天清早推开楼上窗，看见操场成停尸场，原先立正两千多男儿，满满地躺操场。小嫚就是站在窗前向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