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院子里被警卫战士拉住,因为辆首长轿车从楼后过来,差点儿把她撞倒。首长轿车不撞她就要撞围墙。何小嫚母亲这时发出声哀号,两手捂住眼睛。她以为女儿没有牺牲在前线,而牺牲在首长车轮下。首长却落下车窗玻璃,大声呵斥:“往哪儿撞?!”
当看见小嫚浑身徽章、光荣花、彩带,是个女英雄,首长不吭气。首长从轿车里下来,看出什端倪来,问小嫚:“小妮子,你怎?”
小嫚脸上是个天使微笑。
何小嫚在精神科住院几年,就直带着这样天使微笑,无忧无虑,亲和善意,似乎对自己被拘禁在极有限活动空间,每天把把地吞食药片毫无意见。也似乎精神科就是她天堂。住进医院第五天,医院那位年轻政治部主任来,对于他,何小嫚神态中没有任何记忆痕迹。就像对她母亲,她既不表示亲熟,也不显得陌生。年轻政治部主任是带着噩耗来,但他见到何小嫚之后,把裤带里电报又摁回去。电报告诉小嫚,她新婚不久丈夫牺牲。
小嫚知道丈夫牺牲是年多之后。那时她病情稍微好转。消息是由她主治大夫转告,因为烈士遗物、存款以及抚恤金之类,堆表格,需要烈士遗孀签字。没有小嫚签字,烈士在老家父母无法享受儿子以生命给他们换取微薄好处。主治大夫是小嫚最信赖人,当他把发生在年多前噩耗告诉小嫚时,小嫚接受得很平静。大夫怀疑她是否听懂,但第二天他确信她懂,因为在她病床边,放着张二寸照片,还在漱口缸子里插把草地上采来金黄色野花:那种除草剂都除不净蒲公英花。二寸结婚照上,小嫚和丈夫似乎还生疏,笑容都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曾经受过小嫚护理排长,黑瘦脸,眼睛很亮,但眼神呆板。小嫚曾经过失望沧海,遇见第个岛屿,就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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