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识神秘地笑。
冯学锋后来是从陆焉识回忆录中得知老伉俪最后情话――
妻子悄悄问:“他回来吗?”
丈夫于是明白,她打听是她直在等那个人,虽然她已经忘他名字叫陆焉识。
“回来。”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心那只小母兽发情而脸红。
祖父听到祖母胸腔深部发出异样声音,他觉得他听到痛苦。他伏在她胸口又细细听会,认为婉喻肺部出问题。异样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粗,像是有只兽困在她胸腔里,痛苦而怨愤地吼叫。
焉识叫着她,轻轻晃动她:“婉喻!……婉喻,你怎?”
婉喻平静地看看焉识,个老天使。这个老天使婉喻跟她胸腔里吼叫兽毫无关系。
父亲子烨听到传呼电话来叫他时候,他还没有睡,正在马桶间泡脚。父亲近来中年发奋,夜夜悬梁刺股,准备竞争教授位置。他不是竞争教授业务水平,而是竞争教授那份工资和待遇。听说电话从华山医院急诊室打来,子烨直接从脚盆里冲到楼梯口,赤脚踩进皮鞋,步三阶下楼。子烨口中牢骚冲天,但是毫不妨碍他内心做个孝子。
“还来得及吗?”妻子又问。
“来得及。他已经在路上。”
“哦。路很远。”
婉喻最后这句话是袒护她焉识:就是焉识来不及赶到也不是他错,是路太远。
电话是祖父打。祖父告诉子烨,婉喻由于肺炎而病危。子烨来不及拔上皮鞋后跟就拦住辆出租车赶到华山医院。他踏进急诊室时候,小嬢孃丹珏也刚刚冲锋而来。
急诊室医生向冯婉喻所有亲属讲解她病案:这种肺炎很奇怪,大多数发生在老年人身上,没有太多症状,等到症状出现,些老人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医生动员大家做好最坏准备。
天快亮时候,和妈妈也从家里赶到医院。目睹祖母宁静告别人间场面。医疗器械件件地从她身上卸下,她从所有横着斜着橡皮管下面松绑,包括那件裹住她毛巾毯也滑落,把她洁白无瑕身体解放出来。她睁着无动机、非功利眼睛,看着她周围张张脸。真是双老天使眼睛。
这时候她嘴唇动动。丹珏把耳朵凑上去,听会,抬起脸来,摇摇头。陆焉识看见婉喻脸上出现焦灼,赶紧把耳朵贴到她嘴唇上。他听着听着,点起头来,再转过脸,把嘴巴对准婉喻耳朵。所有人看着这对老恋人当众说悄悄话。几个回合悄语过后,焉识慢慢直起腰。婉喻已经抿住嘴,闭上眼。该说说,该打听打听着,脸上派满足。
没人问焉识和婉喻这辈子最后几句窃窃私语是什。只有他们孙女不太懂事,不太识相地追问:“恩奶最后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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