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直等到下班人潮彻底退下,逛街人潮尚未卷来空档才挤上辆公共汽车。
祖父和祖母直没有发现跟在他们后面。就像共和国从建立以来就开始存在那种人物,为国家和人民安全,老是让自己置于暗处,把别人放在明处,把别人举止言行放在自己目光瞄准仪中,使被观察目标正常举止也显出叵测意味来。那天晚上就是那样台人形监视仪,监视着祖父和祖母如何相亲相爱。他们相亲相爱很古典:眉目传情,两心相悦,心里有,口中无。
冯婉喻和陆焉识从前门下车,冯学锋从中间门下车。现在女孩儿离老人只有五六步距离。老阿爷回过头,向后面看眼。大概因为冯婉喻拽得他太紧,他来不及证实是否被人盯梢就又往前走。仅仅走三四步,他拉着婉喻停下来,转过身。做囚犯小半辈子,他几乎能直觉到某个秘密视野把自己框入其中;他浑身都是直觉雷达。好,现在都证实,他确实是个秘密监视仪目标。
“爸爸不放心你们,叫跟着你们。”学锋说。
老阿爷微微笑着,胸有成竹。他不在意,反正人们不是出于善意不放心就是出于恶意不放心,总是要盯他梢。他等学锋赶上来。现在是祖孙三人块往前走。路过个小小点心店,焉识请婉喻和学锋客吃冰淇淋。他每月四十七
子烨旁边,紧贴上去,让丈夫和自己扮演老头子老太太,“要死――满弄堂人都像看西洋镜样看他们!”爱月好笑又好气地说。
“让他们看好!那种人,西洋镜看得太少。”学锋说。她到只要父母反对们就要拥护年龄。她近来跟老阿爷突然靠拢,正是因为父母不跟老阿爷靠拢。
“你又要话多,是吗?”子烨用那种很低嗓音对女儿说。那种嗓音告诉你:现在对于你是很危险。老虎或狮子在有什大动作前,发出声音就是这样,预示着你危险来。
冯学锋站起身,懒洋洋地走向门口。避开危险是必要,但要表现得漫不经意些,否则没面子,也没风度。她父亲最让她没面子就是没风度。
“你没有跟姆妈讲话?”子烨转向妻子。
“她看就像看个陌生人样!”爱月说。“走上去问他们去哪里,告诉他们昨天晚上烧个蹄膀,热热就可以吃晚饭。老头子倒是对点点头,姆妈根本就像不认识,从身边绕过去!”
“那你去追呀!”丈夫说。
“那你为什不去追?!”老婆说。
这是冯学锋走到楼梯上听到父母说活。
学锋跑到电车站时候,阿爷和阿奶还站在等车人群里,手臂挽着手臂,对绅士和仕女。每辆电车靠站,人群就像个千手千腿生物,朝电车冲去。陆焉识和冯婉喻不是这个千手千腿生物部分,总是落在后面。从学锋角度看,这对老人由于自甘落伍而显得矫矫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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