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床下搁着个纸板箱,拖出来,里面装着二十多个松花蛋和半截宣化火腿,还有袋干鸡棕菌。那时暑假刚开始,她建议就用那两天过大年,天算年三十,天算年初,到真过年万又让日本人截断什线路,未必会有这好年货。
念痕噩兆在当年年底应验。日本人占领香港之后,重庆通过滇缅公路、取道河内从香港取得物质补给就不再可能。念痕在学校越发成红人,她走私贸易已经织成张大网,几乎什都可以买来,烟、酒、布匹、皮鞋、西药,随便你要什,只要时间和价钱上不限制她。她还组织几个教授眷属和学生会块在校园里开荒,只是茄子下来全校都要吃茄子,都要被茄子吃倒胃口,而收获扁豆,师生们又把生扁豆定额都吃超。这年,迁到重庆教授等于都受降职处分,因为物价上涨百分之千四百。半茶勺猪油和酱油拌进米饭,就等于吃红烧蹄膀。而能吃到这样“红烧蹄膀”,全学校没有几个人,陆教授是其中人,因此他是人们热门话题。
陆教授还因为别原因做人们热门话题。除在学生里蛊惑自由主义,m;主主义,陆教授还不按照教育部审定教案教学,而是按照自己脑子带来课本上课。学校秘密特务把焉识举报上去。
1942年2月,阴历年之后,几个人来到学校,把焉识叫到刚返青蔬菜农场田垄上。客气还是客气,甚至马屁哄哄,说陆教授非凡人之才,据说把四国语言都讲得像家乡话。焉识还是他那个随和贯形象,“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地作答。对方接下来问,不知道陆教授有没有很清楚概念,抗日期间,教育中政治理想非常重要。本人不教政治,本人是教美国文学、法语和德语。那,教育部陈立夫部长规定教案审查制度,陆教授有什高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敢有高见。
几个人跟焉识谈话进行得极其窝囊,跟重庆春天样,不干不湿,不阴不阳。最后那个领头人警告焉识,所有教员教案必须报批,不经批准教案是犯规教学。大学学生思想本来就极不卫生,有自由、m;主蛊惑马上感染成病。所以陆教授最好把教案上报审批。
焉识告诉他们,他没有教案,连教科书也没有;他是根据自己记忆里教科书来授课。那教科书呢?丢。1937年就丢,跟学校许多书籍、教具块丢在从上海内迁途中。1937年大迁徙从上海开始,逆江而上,又因武汉临危而再次迁徙。许多内迁工厂和学校在途中就冲突起来,兵工厂人抄出枪支炸弹。没有人肯让步,没有人肯牺牲、割舍,每个人都把自己携带看成是绝对必须。甚至破旧窗框门框也比教授们教课书籍更必须。几百名纤夫拉着每个强势者“必须”,扔下都是文弱者身家性命,从狭窄江水逆流而上,相当壮观。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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