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几困顿得没任何反应。徐大亨噌下起身,呼下,他上半身已经罩在老几上空。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放在老几鼻子下。过度疲惫使老几呼吸非常微弱,也缺乏热度,徐大亨慌乱,把手指尖搭到老几脖子上。学护士和狱医动作倒是对,但位置找不准,于是冰凉指尖从老几脖子侧走到另侧。老几只得动动。他这才放心,慢慢收回手,又重重躺下去。
下半夜时徐大亨哼声音很响,引得不少人咂嘴抗议。老几觉得什东西压在自己胸口上,摸,是徐大亨脑袋。他把这脑袋推回枕头上,不久又被什压醒,又摸,是屁股。徐大亨怎在这人体夹缝里旋转自由呢?他把自己拧成根回形针,哪来如此柔韧度?老几没顾得多想;他实在太累,太困。天亮时候,老几感觉他脚很重,徐大亨完成几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又开始下轮旋转,头和上半身都压在老几脚上。老几动动脚,点也动弹不得。他把脚点点往外抽,身体点点往上撑,这才看见徐大亨上半身从被窝里出去,两条胳膊伸在炕沿外,悬着空中。
老几推推徐大亨搁在他肋下脚,推不动。他向那脚丫伸出手,摸到却是坚硬冰凉尸首末端。
连几天,老几都在想,自己还让徐大亨操心着急呢;夜里他唤不应老几,急得又摸鼻息又搭脉搏。他是把他作为个亲近人来操心着急。老几是徐大亨不长生中最后个想亲近人。他也是徐大亨不多看得起狱友中个。徐大亨可能冥冥中预感到什,想跟他交换份情谊再走,哪怕浅浅淡淡。
徐大亨死因还是在肠子上。当时手术动得太急,手术技术又太初级,打开缝上,该取出什取出什,却在几天之后开始肠粘连。原来这里每个生命都脆弱成那样,自己打定活下去主意都不行,都说走就走。最后几个小时徐大亨是疼痛,他疼痛麻烦不少病友,都为此失眠,只有老几没被他麻烦;老几那夜睡眠出奇地沉。老几经历过很多人死亡,但让个生命活活在他身上冷却,这是第次经历。
又过几天,老几听说,两个跟他岁数差不多老囚徒在监狱门诊部后面找到从徐大亨肠子里掏出来那毛两斤青稞粒,用化雪水淘洗,又在火上烘烤熟,喷喷香地吃进去。从田鼠洞到徐大亨肠子再到两个老囚徒胃,这点青稞搞乱人和畜,生和死,摄取和排泄关系。
又过阵子,在老几伤全好时候,他想起徐大亨死去姿势:头搭在炕沿,两臂前伸,若把这身躯竖起来,那两条臂膀必定伸向天空,个向上天讨要公道姿势。徐大亨最后那饶舌,口口声声不要做冤鬼,他死姿态,恰恰是个冤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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