袄里子直接往神经网络上蹭吧。老几岔开两条腿,架起两条胳膊,支着脖子,使皮肉让开棉袄里子,就这样扎着架势走几里路,跟疼痛相处惯,双方都接受彼此。再往前走,他步子快起来。
对于老几,这是个如愿以偿之夜。他看到会动会笑小女儿。邓指说丹珏像老几,其实丹珏尖下颏、鼓脑门都是婉喻。婉喻最后次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探视窗口,下巴尤其尖。楚楚可怜婉喻。此刻老几用两只套着破烂手套手捶打着自己头、脸。偏偏被撇下就是婉喻。他又呜呜地哭起来。现在好,他可以张扬地号哭,他可有狼号哭自由,夜晚雪野像是崭新地球,他是它唯居民。白色荒凉无边无垠,够他哭。
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六七度,老几从眼泪结冰速度判断出来。雪完全停,没有风,风也给冻住。泪水在老几棉袄前襟上结成坚冰,他可还没哭完呢。他从口袋摸出那瓶五两装高粱酒,用牙去啃盖子,嘎达声,碎竟是瓶颈。玻璃都经不住这样冻。老几把利器般瓶口对准嘴巴,割烂哪里也无所谓,冰天雪地已经麻醉嘴唇。高粱酒进入他食管,擦出道火花迸发轨迹,落进肚里便是团火。火舌舔向他全身,火势呼呼越腾越高,浓烟腾入脑子。他脑子会儿就是灼热迷蒙片。酒可真是好东西,怪不得大禹王要禁酒。酒让老几五脏六腑都化成泪水蒸发出来。看电影之前他憋着泡小便,此刻憋胀感全没,也蒸发。他边走边喝,边喝边号哭。不远处也有声声号哭,那是狼。
老几觉得又痛又快,哭着喝着,把半个冻成石头羊肚也撕开吃。他两只脚开始相互使绊子,竟把自己绊出去老远。但是第三跤摔过,人就摔舒坦。他在美国时候酒量多好啊,瓶威士忌当茶就喝。意大利姑娘家庭院晚餐,总有那多葡萄酒,各色酒瓶酒罐,站得像各种族人杂凑合唱团。老几从来不想美国时自己,不忍想,酒是好东西啊,让人没什不忍想。
不知道摔是第几跤,老几手臂撑几把也没撑起来。小群狼迎面过来,在离老几十多步地方分开,只向左,只向右,两只殿后。这是个狼家庭,两只狼崽留在后面,狼爹和狼妈小心地朝地上大堆猎物继续前进。老几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庞大无比,他早先出汗热蒸汽涔进棉袄,在雪地上打滚时滚上厚厚雪粉,在礼堂里给众人体温捂成热蒸汽,又次冻结,直到高粱酒把他大棉袄内膛再次变成个小澡堂子,热蒸汽从内到外地散发,把老几棉袄棉裤弄得湿漉漉。湿漉漉老几每摔跤都在雪里把自己滚大圈。所以狼在跟踪老几时,看见它们庞然猎物如何在雪野上飞速移动。老几更不知道,此刻自己像人类学家们寻踪雪域野人。
老几看着狼眼睛,突然想到干河滩上个个猫盖屎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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