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支吾会,说有人叛卖他,说他是**党。
“你是不是呢?”焉识笑着问。是不是他都无所谓。
大卫看着比他小岁陆焉识。黑色眼镜框罩住他圆圆眼睛,那种令焉识喜欢又有点儿惧怕凝聚力又出现。大卫笑着摇摇头;这种事瞒着焉识,是为焉识好。接下去他请焉识帮个忙:焉识研究项目刚组建,正招兵买马,焉识推荐可让他挣到份体面薪水。没等焉识反应,大卫说其实很简单,焉识就告诉校方,说大卫对语言学有过钻研,还写过两篇论文。
“写过吗?”焉识问。
大卫还是那样看着他,摇头笑笑,陆焉识真是个大毛头。难道他不知道许多留学生履历都欠缺诚实吗?大大地欠缺诚实。他大卫·韦才智怎样?让那帮庸碌这教授那讲师比下去吗?!这教授那讲师配养活老婆孩子,他大卫不配吗?他大卫连牛奶公司账都拖欠,正吃奶孩子没奶吃……
阵嘻嘻哈哈就让他输掉他笔或眼镜。因此会馆或学校这密斯那密斯都宠他,把他宠成个七尺大毛头。
回到恩娘和婉喻家,他常常坐立不是,不知什时候,辆五成新轿车替掉黄包车,还添个女儿。焉识想,这下彻底落在天井里。有孩子啼哭和奶气房子更不是他家。反正他很少在家里用功,女人们对他书房也不恭敬,冬天放个大火盆,外面罩个更大铁丝罩,书房成尿布烘箱。他有时会阵惊慌,转脸怎连婉喻模样都不记得,而他是有照相般记忆人!
无爱成全多少男人?也会成就他陆焉识。
就是在公共租界个奥地利咖啡馆里,焉识碰到大卫·韦。大卫·韦已经不是他在美国样子,西装像是昨晚做过睡衣;张长方脸瘦成橄榄形,若搁在女人身上是不难看,但做男人就阴气逼人。算算他人还不到三十,眉心深纹有六十岁,并为着非个人、伟大愁苦而紧锁。
“好吗?”焉识问大卫。
难怪那小罐调和咖啡奶油给大卫当奶喝。焉识不动声色地招来侍应生,两个手指在玻璃板下压着菜单上轻轻敲。会儿,招牌三明治来。
大卫用餐时候,焉识说,只要他大卫有论文,推荐不成问题。大
他看出不好来:大卫·韦很饿,把佐咖啡奶油都用小勺点点喝光。
大卫用美国余下那点直白说:“不好。”因为他年多没有工作。
大卫在美国学花眼,从门课跳到另门课,什都学半,又都丢下,最后去欧洲,要去找人生“终极意义”。几句话谈下来,焉识发现自己中大卫埋伏。大卫从学校图书馆就跟踪他,跟到咖啡馆。大卫知道焉识仅仅像个泡咖啡馆文人混子,实际上把够别人三辈子读书都读。学应用语言学陆教授只有二十八岁,可以游戏于四门西语之间。
“学校方面终止合同。”大卫说。
“为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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