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牙疼是此地人们都要过大刑。对于死缓犯来说,较之未来那颗毙命子弹,牙疼是不时重复零刮。这种零刮几乎在大荒草漠上实行平等:管教干部们以及他们老婆们也会不时受到它非人折磨。搬进草窑洞号子才年多,干打垒土墙上处处浅坑,都是人们在牙疼时脑袋抵出来。此刻十个脑袋里放出念头都围在牙疼粉褐色玻璃瓶周围,膜拜般打量着瓶子上磨损洋文。那些洋文告诉你这灵丹妙药配方,用途,用法。其实老几只给几个人用过他牙疼粉,但七大队两千多犯人都听说它灵验,传说就是沾在指尖上那点点乳白粉末往某个犯牙疼管教干部牙花子上按,就止住他驴打滚。
布袋子里还有些东西,念头们转无数次也不知道它们价值:个框在微型玳瑁相框里全家福,对纯金袖扣,个蓝宝石领带夹,后两样东西是陆焉识风流人生最后遗迹。此外还有个长红锈四方小铁盒,里面盛着熬炼过加点盐和干辣椒羊油。羊油是支派克金笔换来。个月前礼拜天,大墙里操场上照例举行两周次犯人集市,梁葫芦帮老几用金笔换这盒羊油。冬天脂肪比粮食更能镇住饥饿。老几总是把布口袋绳子系在手指上,谁要行窃首先要越过他连心十指。
门帘动下,跟着冰冷风进来个影子。影子在门帘内瘟臭空气里静着,静五秒钟。陆焉识是不必去费劲辨认梁葫芦,连他影子都熟识。两年相处,小凶犯和他生物化学已经融和起来。小凶犯凶残在陆焉识这里起奇妙化学变化,他能在他凶残里辨认出懦弱、依人、甚至对父爱隐秘渴望。梁葫芦黑影子凑上来时,几乎带有种骨肉亲昵。犯人是不许串门,尤其在熄灯后,但梁葫芦例外。仗着他葫芦头两年后注定要给颗子弹开瓢,小凶犯便有特权似,什都自行例外,想做什做什,谁也没法杀他两次。大墙岗楼里解放军不看梁葫芦份上,而是看他注定挨枪子份上,和他拍肩打背,跟他互换亲热脏话,吃他偷来炒青稞粒,容忍他轻微犯规。小凶犯犯规中包括他时不时到老几被窝里挤夜。
梁葫芦顺着老几瘦长四肢形成拱形躺下去,强行进入老几瘦骨嶙峋拥抱。被窝里顿时增添份体温和体臭。
“老几,出事。”梁葫芦带早期牙病气味话进入老几耳朵。这个地方水土很可疑,让十六岁少年也开始得牙病。
老几呼吸轻,表示他在聆听。葫芦把带牙病气味事件告诉他。三中队177号今天逃跑,迷路迷进三十多公里外核基地,被抓住马上咬出老几来,说他逃跑路线是老几给策划。
老几听到这里抖。梁葫芦立刻驳回老几申辩。
“别赖——你告诉他核基地附近有拉粮卡车。……177就是想扒车。腿子压得稀巴烂。”
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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