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个上午,张俭被人从厂里带走。
从张铁和张俭从家里消失之后,多鹤更安静。小环发现她只要是独自人时,就那样微微含着胸。好像接下去还有脚不知什时候踢过来,她已经在躲闪途中。又好像那脚留下伤直不愈,她必须小心地绕开那椎
“外面!”
“你不跟讲清楚,根针也别想从家拿出去!”
“自己拿!”
张铁刚从凳子上站起,小环笤帚把子就举起来。
“脱鞋。”笤帚把子敲敲他脚。
进去之前,大孩回家来拿他被褥和衣服,活像个走错门陌生人。他进家就往屋里闯,两脚烂泥留溜黄颜色脚印。他后面还有两个陪他来小青年。小环那时还不知道他铁心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见他样儿就嚷嚷:小祖宗你怎不脱鞋呀?他就像从来不知道这个家多年规矩似,大屋践踏完又去践踏小屋。多鹤低头看看过道串黄泥脚印,什也不说,就去找袜子。她从柜子里翻出双雪白、叠得平展无比袜子,走到过道,张铁已经把自己衣服翻出来,翻地床。
“你给出来,把鞋脱!”小环揪着他,把他拖到门口。两个陪大孩来人见势不妙,退到门外。
他坐在那张凳子上——张家人换鞋坐那张矮腿长板凳。
“脱!”小环说。
“不!”他身后两个小青年站在打开门口,向里张望。
“偏不!”
这时多鹤上来解围。她走到大孩面前,膝盖屈,跪得团团圆圆。她翘起其他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去解那糊满泥鞋带。小环正想说别伺候他,让他自己脱,张铁已经出脚。那脚往回稍微缩,“噌”地蹬出去,高度正是多鹤胸口。
小环记得那天多鹤在衣服外面罩条白围裙,头上戴条白头巾。张铁四十三码回力球鞋底,马上印在白围裙上。张铁红卫兵篮球队每半年发给他双鞋,他平常舍不得穿,更别说下雨在泥水里穿。多鹤白围裙刚刚做好,从缝纫机上收针脚,正戴着打算去厨房,张俭回来。好像切都为张铁脚准备好。
她还记得多鹤看自己胸口眼,其实那个四十三码鞋印挺浅挺淡,但多鹤用手掸几下。她已经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手还在掸那个鞋印子。
小环不记得是她自己反应。她鸡毛掸子是不是打着张铁,张铁护着自己脸没有。她点也记不清张铁怎出门。半小时后她才发现他什也没拿。第二天早上她发现多鹤总是含着胸。她面劝她不必跟小畜牲般见识,面给她略微青紫胸口揉白酒。
“敢!”
“不是没脱吗?怎不敢?”张铁把只泥糊糊鞋跷上来,跷成二郎腿,晃悠给小环看。
“那你就在那坐着。你往屋里走步,试试!”小环顺手抄起笤帚。
“把被子褥子递给!稀罕进去?!”
“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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