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走,在门外听见丫头哭,又回来,把丫头抱起,小心地从二孩面前走出去。
“现世!”二孩妈说,不完全是说小环。
多鹤这时无声无息地下炕,把空碗和剩饭放在个木头托盘上,走到门口,二孩蹲在那里抽烟,她站住鞠个躬,二孩把她让过去,她屁股领路地出门。此刻只要有个外人,马上看出做刚才这套动作女子有什不对劲。这些动作出现在张站长这样家庭里很不对劲,但张家人完全习惯多鹤,这套动作,看不出任何古怪。
张家二孩和小环在安平镇上从此消失。二孩妈在镇上今天个解释,明天个解释:“们二孩上他舅家去,舅家开厂子。”“二孩在城里找到事做,以后吃公饷。”
镇上驻许多解放军,全是南方人,这正是个南方北方大交错大混杂时刻。镇上许多
张站长白她眼,她这才后悔说漏嘴。他们家底对儿子媳妇直保密。
“不走。”小环说。她边说边挪到炕边,趿上鞋,“上鞍山干吗去呀?有娘家人吗?有嫚子、淑珍吗?”嫚子、淑珍是她闲唠嗑女伴,“可不走。你听见没有二孩?”
小环穿黑贡缎皮马甲紧裹住又长又细黄鼠狼腰,扭摆在镇上是条出名身影。
“鞍山有自丫头吃糖王掌柜吗?有让白看戏戏园子吗?”她居高临下地在门口看着—家人。
二孩妈看小环眼。小环知道婆婆在用眼睛骂她“净惦记好吃懒做事”
下。”
“小环咱不胡扯,啊?”二孩妈笑眯眯地说。
小环瞪婆婆眼。婆婆明白她在拿眼睛叫她“笑面虎”——她们吵架时候媳妇扬开嗓子骂过她。
“看咱躲开算。”张站长说。
全家人都不动筷子,看着他。什叫“躲开”
“二孩你听见没有?”小环说。
二孩抽他烟。
“说破大天去,要走你自个儿走。听见没有?”小环说。
二孩突然大声地嚷:“听见!你不走!”
全家人都傻着眼。二孩又驴起来。他跳下炕,光着脚走到脸盆架前面,端起半盆水就朝小环方向泼过去。小环两脚跳得老高,嘴皮子却太平,声都没吭。年到头二孩驴不两次,每到这种时刻小环不吃眼前亏。她在事后算账从来利滚利。
张站长用手掌把尽是细长皱褶脸揉搓把,表示他得醒醒神、提提劲。般他有什重大主意出来,总要这样揉搓气,改头换面。
“你们搬走。搬鞍山去。铁路上有个熟人,能帮你们先凑合住下来。二孩上炼钢厂炼焦厂报名,人家准收。二孩上过两年中学呀!”
“个家不拆吗?”二孩妈说。
“铁路上干这多年,什时候都能让你坐火车不掏钱去看他们。先看看风声,要是买日本婆那些人家都没事,二孩他们再回来。”
“二孩,出门难,家里存老山参、麝香,你们带去!”二孩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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