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旦（4 / 13）

展览馆所在那条街穿进条小路，便到达唐人街腹地。这里人多半是旅游者。再遥远地来，马上就变得像中国样随随便便，步子是边走边瞧，交通法则也有大大弹性。和祥剧院是阿玫当年红起来地方。离开它后往西走，上截坡再往回看，仍是没有形容它欲望。没有阿玫，这是个平庸地方。

阿玫就是在站这个位置上看见常常打他埋伏那个人。奥古斯特是个犹太人和意大利人后裔，第次看阿玫唱《雷峰塔》，大概在他56岁那年夏天。奥古斯特在教堂里供份职，同时私授音乐课。他在遇上阿玫前过着平静生活，并有个他极少向人谈起家庭。人们印象里奥古斯特个子不高，脸上皱纹密布，笑就是那个辛酸笑容。阿玫从饭馆、商店、学校走出来后，在五六步以外回头，便看见奥古斯特。有次他对阿玫笑下。阿玫觉得这个秃顶男人样子不恶，主要那对自卑眼睛，引起阿玫兴趣。那是冥冥中知道自己天性中致命弱点人自卑。阿玫当时是在上学路上。这点他和他前辈们不同，他非常想做个银行职员，就像午间到唐人街来吃饭那些戴礼帽、扎领带男人们。不知凭什，阿玫认为做个名戏子前景不妙。因此他暗中补习中学课程，打算将来能进入会计职业学校。

奥古斯特老老实实告诉阿玫，他所以设埋伏是因为阿玫和30年前阿陆非常相像。阿陆是不明不白消失，消失时阿陆19岁。阿玫替阿陆欣慰：30年后还有如此深厚份缅怀。为此阿玫就让奥古斯特送他程。在离校门不远地方，阿玫突然问奥古斯特：你和阿陆谈过话吗？奥古斯特说没有。阿玫说：谢谢你送。奥古斯特看着中国男孩两汪水似眼睛说：这是本人荣幸。

关于阿陆，完全是没有记载。不知老人温约翰“据说”是根据什。“据说”是永远自由、浪漫、无责可负。据说阿陆在暗地里展开场极惨烈恋爱。为什说它是“暗地”，因为阿陆知道这恋爱仅次于犯罪。从阿陆走红到他消失，仅仅三年零四个月。温约翰把时间零头都咬得很死。让他看守这个展览馆真是物竞天择。他对许多有记载无记载事都有头头是道说法。

阿玫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想象中。他优雅与其说是他天性不如说是种巧合——他与生俱来气质碰巧符合人们理想中雅致。他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爬上树，朝下面人群哗哗哗地撒泡尿。同样局势换阿玫，他就直接让他们烧死。阿玫有不少女性优点，比如很爱惜自己在别人眼中形象。当他知道奥古斯特对他认识有定出入，就千方百计向奥古斯特心目中理想阿玫去靠拢。奥古斯特说，你长得这样美，但并不以此洋洋自得。阿玫马上就把心里那点得意更深地掩藏起来。奥古斯特说：你喝茶不像其他中国人，把茶叶吐回茶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