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看看这位三四十岁团级干部还会脸红,不知怎心里有点柔柔。她把自己在百货大楼电话告诉军代表,请他定把杨麦手术情况及时告诉她。她这天穿件枣红色棉袄罩衫,稍稍收腰
陌生大词:尊严、平等、屈辱,等等。她不知哪个词用到杨麦和她此刻状态最合适,似乎又都不太合适。她原以为这类大词只属于书和话剧,永远不会和她生活有关,从杨麦眼里,她意识到,她生活也许从来没离开过这些大词。
杨麦和小顾冷战结束在九六九年春天个清晨。杨麦早出去解手,小便池站排人全躲着他。他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却仍想证实下。他走到凹字楼走廊上,拉住雕花栏杆向外探身,便看见大门内大字报,上面他名字写得有斗大,但他却看不清给他长串罪名是什。
回到家他对正在梳头小顾说:”小顾,你今天还要上班啊?”
小顾心里轰地响,眼睛全花。但她拼命忍住泪,装得像昨夜还跟他枕边话不断似,耍着俏呛他句:”不上班做什?在家里碍人家事啊?”
“不要上班。”
她这才看见他脸色灰冷。她赶紧上去,用自己额贴贴他额,然后转身去找阿司匹林。杨麦生病就会叫小顾请假。杨麦却叫小顾别忙,坐下来。他像对个孩子那样,拉着小顾手,告诉她从今天早上起,他就是个坏蛋,做坏蛋老婆是很难,小顾还年轻,定要努力去学着做。
小顾发现杨麦手完全死,又冷又干,指甲灰白。他竟比她害怕,竟比她受惊吓要大,应该是她来保护他。小顾不在乎地笑笑,说洗脸吧,洗脸去买水煎包子给你吃。
两天后,群人半夜跑来,打错好几家门,说是来逮捕”现行反g,m”杨麦。七八支手电光柱下,杨麦哆嗦得连皮带都系不上。小顾替他拴好裤子,在他给押走前,又塞给他个小包袱,说里面有两套单衣,件毛衣。毛衣是她赶织。杨麦很吃惊,小顾不露痕迹地把切准备好。
杨麦走半年,小顾没有打听到他任何消息。第二年开春,来个讲侉话男人,说是杨麦难友。他带封杨麦写给小顾信,告诉她他要做胃溃疡手术,让小顾设法弄些奶粉捎给他。
小顾按杨麦难友指点,把奶粉带到个军代表家里。小顾从另包里,取出两瓶贡酒。市面上连山芋干酒都要凭票供应,贡酒几年前就绝迹。军代表却笑嘻嘻地把酒原路推到桌子对过,说他从不沾酒。小顾说对呀,喝酒男人最讨厌。她把酒收回来,换成条红牡丹香烟。军代表立刻又笑嘻嘻,说烟他也是不碰。小顾说,”哎哟,天下有这好男人啊,你夫人有福死!”面说着,烟已变成太妃糖。小顾这回嘴嘟起来,说:”们这样人,送糖哪是糖啊,是糖衣炮弹!”军代表这才脸红,说,”那就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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