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碛背脊紧,瞬间翻身坐起:这响铃专属于养父丁长盛,录是段伞头阴歌。
他接起手机、下床,快步向着露台走。
井袖茫然,才刚半撑起身子,丁碛回过头,说句:“你躺着。”
语气又冷又硬,不是在和她商量。
易飒打开塑料袋,取段橡胶管出来,扎住左上臂,很熟练地拍拍肘心部位。
这阵子东奔西跑,有点晒黑,血管都不清晰。
她拆根针管注射器,接上针头,用力扎透兽用药剂瓶封口橡皮塞,觑着针头探进去位置差不多,缓缓提起活塞抽取药液,直提到最大刻度线。
然后抬起左臂,给自己做静脉注射。
推针动作很轻,匀速,微阖着眼,表情很享受。
可惜她在这住这久,这棵树从没卡到过鱼。
易飒拎着包,脚跨上屋面。
乌鬼扑腾着跟上来。
门没锁,是拿电线把门扣捆扎起来,不知怎解不开,易飒心头火起,上脚就踹,几脚踹过,门锁那儿没开,门轴这边倒是哗啦声,整个儿朝屋里砸去,砸出股厚重湿霉味。
易飒倚在门边,候着味道消些才进去。
抬手把袋子接下来,转递给越南人。
然后朝陈秃勾勾手指头。
陈秃趴下身子,肚子蹭住梯子头,把上半身探下去。
易飒说:“这碗,是拿死人坟头泥烧。”
***
***
半夜,丁碛被手机响铃闹醒。
井袖也醒,不耐地翻个身,拿手揉揉睁不开眼皮,惺忪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那种解放前、农村、跳大神驱邪梦。
主要是因为这响铃,录是个老男人唱歌,嗓音低沉沙哑,拖腔拉调,咬字不清,调子很西北,像兰州花儿,又像陕北信天游。
背景音里还有隐约涛涛水声。
电灯意料之中不亮,备用电筒电池潮霉,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火——她从柜子里拎出个生锈煤油灯,拿下玻璃罩,点上灯芯。
然后拎到屋子正中央,盘腿坐到地上。
煤油很浊,燃出灯焰光亮也疲弱,好像走不直线,半途就软塌塌弯垂下去,勉强撑出那方亮像隆起坟包,把她罩在正中央。
乌鬼没进来,立在门外。
这畜生挺怪,走动起来又呆又蠢,但旦立着不动,又极其有气质,诸如坚毅、神秘、冷峻、凌厉之类词儿都可以往它身上套。
铁皮船渐渐划出光亮地带。
她住得确实远,拿城市作比,陈秃在市中心,她住应该是郊县,孤零零幢船屋,像观望敌情岗哨。
船屋是高脚架起,只有层,底下悬空,要靠爬梯上下,走时候雨季已经开始,淹最下头两格,现在水已经淹得只剩顶上两格,边上有个坟包样黑影卧在水中。
那是树,只有树冠还在水上。
这雨季再狂肆点,树就要没顶,当地柬埔寨人有“树上抓鱼”说法,说就是水退时候,有些鱼被卡在树上,走不,渔夫得爬到树上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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