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让低头看眼手表,时间指向晚8点,距他回到宗瑛时代还剩两个小时。
现在离开,再合适不过。
他快步走过去拎起公文包和零食袋,老四盯他道:“放下。”
他问:“放下什?”
老四说:“三哥哥,你换走衣服,是不是该付出点代价?”
老四不是读书料子,和盛清让又差不多年纪,以前功课做得差,家里便总要说“你连那个私生子都比不上”,他烦透家里那种凡事都比较势利风气,因此他讨厌家里,也讨厌寄养在大伯家盛清让——会读书不起吗?会扛枪吗?会拆地雷吗?能上前线吗?
想到这里,他扔下衬衫,走两步,咬着烟头俯身捡起盛清让零食袋。
半透明塑料袋,上面印着个陌生商标。
老四毫不客气地打开来翻翻,里面充斥着各色包装袋,有洋文也有莫名其妙简化汉字,看就是异端。但他不在乎也不想深究,径直拿袋薯片撕开,股番茄烤土豆味道就扑鼻而来。
盛清让回头看他眼,未加阻拦,随他吃。
己观点:“杯水车薪而已。”
盛清让抬头回道:“你意思是没有迁必要,可上海能守住吗?”
老四脸上显出几分焦躁来,他忽然下意识往外看眼,可门是关着,只隐约传来收拾残局声音。
上海能守住吗?老四不吭声。
他抬脚踢踢水桶,抬颌指指行军床上衣服,言简意赅道:“洗洗换。”
盛清让二话不说摸出钱夹,老四讲“谁稀罕你钱”,又用眸光点点盛清让手里塑料袋,盛清让这才明白他意思,放下
老四咔嚓咔嚓吃着无比薄脆薯片,又拆开只鲮鱼罐头,问连串:“哪里搞来?同你那个宗小姐有没有关系?她离开上海没有?”
盛清让背对着他穿好卡其长袖衫,身形顿顿,答:“离开。”
饥肠辘辘老四迅速吃完薯片,将这种新奇包装袋揉皱。
真走?他想起那个半明半昧清晨,天际线片灰蓝,那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朝他走来,衬衣血迹斑斑,抱着婴儿手细长有力,看起来有种独特坚定与勇敢。
他发觉自己想多,自嘲般笑下,又撕开袋苏打饼干,往嘴里塞两块,倏地起身道:“换好没有?换好走。”
盛清让没动作,老四就不耐烦地乜他眼:“怎,还要帮你洗?你这个样子出去,看就是可疑人物,不想惹麻烦就赶紧换。”
他扔掉烟头踩灭,紧接着又点燃支。
老四这种军营里混久人,基本没什隐私概念,大男人还面对面洗澡呢,同处室换个衣服不是稀松平常事情?
盛清让俯身掬水洗脸,慢条斯理地解衬衫扣,老四别过脸,猛吸口烟。
“文人就是事多扭捏。”他评价完,扯条毛巾走过去往桶里丢,又捡起盛清让刚刚换下来衬衫对光瞅眼,不屑地说:“看就很贵。”瞄眼商标说:“还是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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