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像是海棠。就是她吗?当刚刚意识到还未来得及细想时候,那黑影已经踏碎花荫向右边走去。隔壁那栋建筑角落蓦地闪过个女人颀长身影,立即又被遮挡住。
穿着从旅店借来浴衣,扶着格子门,茫然良久。不会儿,清醒过来,才发觉山里春夜是很寒冷。连忙回到所舍弃被窝里思索起来。从枕头底下掏出怀表看,点过十分。把它重新放进枕头下面继续思量,想那不是妖怪吧?既然不是妖怪,也就是人。要是人,也只能是女。抑或就是这户人家小姐。然而,个回头姑娘,半夜里跑到这座连结山野庭院里来,总有些不大妥当。无论如何是睡不成。枕下怀表也在咔嚓咔嚓低语。从来没有注意过表针声响,只是今夜,那怀表好像在催促“想吧,想吧”,劝告“不要睡,不要睡”。活见鬼!
可怖事物,只要能如实地看到可怖模样,就成为诗。惊人事情,只要脱离自,心想到其惊人之处,就成为画。失恋是艺术主题,就是这个道理。忘却失恋痛苦,使那美好之处,充满同情之处,蕴蓄着忧愁之处,甚至流露着失恋苦痛之处,客观地浮现在眼前,就会变成文学、美术素材。世上有凭空制造失恋,自寻烦恼,贪求欢愉人。常人谓之愚痴、疯癫。然而,必须指出,自动描写出不幸轮廓而乐于起卧其中,和自动刻画乌有之山水,而陶醉于壶中之天地[9],这在获得艺术立脚点上毫无二致。单从这点说,世上许多艺术家(常人姑且不论)要比常人愚痴、疯癫。们穿草鞋旅行当儿,从早到晚叫苦连天,直鸣不平;可是对别人讲述经过时候,点也看不到埋怨样子。高兴事、愉快事自不必说,就连过去不满,旦讲述起来也是喋喋不休、得意忘形。这并非有意自欺欺人。旅行时候,是副常人心境,讲述经历时候,则已经是诗人态度。因而就产生这样矛盾。看来,在这个四角形世界里,磨掉名为“常识”这角而居住在三角形里人们,便可称为艺术家吧。
因此,不论是天然,还是人事,在众俗辟易而难于接近地方,艺术家发现无数琳琅,认识无上宝璐。世俗名之曰美化。其实并不是什美化。灿烂光彩自古赫然存在于现象世界。只是由于翳在眼,空花乱坠,由于世俗缧绁牢不可破,由于受到荣辱得失逼迫而念念不忘,以至于造成这样结果:透纳[10]画火车时,不解火车之美;应举[11]绘幽灵时,不知幽灵之美。
刚才看到人影,如果只是限于种现象,那谁见,谁听,都会觉得饶有诗趣。孤村温泉,春宵花影,月下低吟,胧夜清姿,——这些无不是艺术家好题目。这些好题目,起浮现在眼前,而却作不得要领诠释,进行多余探求,在难得雅境里建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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