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究竟是谁画?
他不禁回头问高公公,高公公如看自己人般亲切地笑着说:“这是谢镇抚请人画来,托咱家敬献给皇爷。说起来,这画儿也算救三位大人呢。若非画上神佛保佑,当值周太监想到恶贼李巩私改奏疏,皇爷又看着这画儿想到叫谢镇抚审案,三位大人冤屈哪得这快就昭雪。”
画上神仙保佑?
恐怕不是画上神佛保佑,而是画外公公借此机会揭破真相,救他们吧!
前日他问崔燮是怎求谢镇抚,他还口咬定是人家志慕他们三人,尽力营救,怎竟绝口不提自己还画出这幅起大作用画儿呢?!
李东阳随内侍进宫,面圣前便得司礼监大太监覃昌、高亮好顿慰问,连天子都亲开御口与他说话,这待遇数遍全朝都没几个人比得!
虽然前后都是太监在说,成化天子只在李东阳谢恩之后说句“先生来,题画”,但这已经很不错。从前他们讲经筵时,天子连听完讲经之后该有句“先生们吃茶饭”都省,每回都是无声地进,默默地出,神色闷闷地看着他们。
天子不喜,他们这群学士事后都得检讨番自己讲是否不好,或是说什触怒圣心东西,吃经筵都不香。而今皇上脸色好看,说话还带“先生”二字,头次让他感到自己这个学士头衔没白挂。
李东阳惊喜之余,也生出丝希望——天子初登基时也是位英察之主,复景泰帝名,上慈圣皇后徽号,将英庙时日渐衰落朝政重拉回正轨。只是后来宫中妇寺干政,阻塞言路,朝中几位首辅也玩弄权术,以致满朝闷闷,诤臣不得近天子……
而今他有这个机会,亦不怕被宦竖篡改文字,何不在题跋中略抒己志,委婉讽劝天子?
李东阳对着贺寿图唏嘘良久,起身默默地朝高公公作揖,以谢相救之恩。高公公含笑摇头,淡然地说:“学士收好弟子,你们在诏狱时候,他直四处奔走,求人救你,堪叫咱家羡慕啊。”
他精神振,随着太监走到侧殿,接过高太监小心翼翼从盒里取出卷轴,双手在书案上推开。
幅仙宫胜境在他眼前徐徐张开,王母、佛祖立在殿中,向宝座上玉皇行礼。众多朝圣贺寿神仙在云间潇洒而行,仙姿飘逸、眼波流转,几如要从画上伸出手来引人进入仙宫。其体态形貌各异,神情宛然若生,仿佛画师真窥见过灵霄宝殿,天外真仙,并以生花之笔将其落在纸上。
这幅画儿比世面上时兴仿崔美人彩图更鲜活华美,用色用笔也都独出心裁,可他却生生看出种熟悉感。
这种仿若真人立在眼前图画,他却曾经见过——不在什高官显爵之家,就在他自己家,他弟子给他本想要写成院本文稿画集。
那卷画集中谢镇抚,就和这画中人物样生动逼真!哪怕是美艳动人王窈娘、真正串起戏本封云,都没有这种真实到像要透纸而出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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