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少平没点瞌睡。他于是个人带上明明,到山上玩大半天;给他捉蝴蝶,拔野花,直到午间才返回来……孙少平渐渐和师傅家人建立起极深厚感情。他经常去他们家吃饭,也帮助他们干家务活——担水、劈柴,到矸石山上去捡煤。每当进入这个小院,他就象回到自己家。王世才家人也把他当自家人看待,有个什活,就不见外也让他帮助做;有个什好吃,也吼喊着非让他吃不行。
少平后来才知道,师傅也是三十岁上才成家。当地找不下老婆,他只好回到老家河南,在亲戚带助下,费好大劲,才找到惠英。惠英尽管比师傅小八岁,结婚后直实心疼爱师傅。她出身农家,里外活都很麻利。虽然识字不多,可人很精明。至于漂亮,那在整个黑户区都是很出名。
孙少平感到庆幸是,他来煤矿半年多,就结识如此好家人。也许这是命里有缘,使他不论走到何处,都会遇上对他特别关照人家。在黄原时,有阳沟曹书记两口子,在这里,又有王世才家人。是啊,在他艰难生活历程中,如果没有这些好人,他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这天他回宿舍,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挤眉弄眼对他说,昨夜他下井后,来个很俊“娘们”,把他床头和搭在铁丝上脏衣服都收拾走。
和他同屋这些家伙都开始下井劳动,因此现在敢用粗言俗语对他说话。
当天晚上,少平又下井。
仍然象黄原揽工时那样,他感到,精神上某种危机,只能靠强度体力劳动来获得解脱。劳动,永远是他医治精神创伤良药。遗撼是,他这个月不可能再是全班。
第二天早晨上井后,王世才邀请跟他挂茬两个徒弟去他家作客——今天是他儿子六岁生日。
“顾不上!要去看电影。听说电影美!男女搂着块睡觉,女人奶都在外面露着哩!”安锁子说着,口水都从嘴角里淌出来。
“那你可要去!明明等着你呢!”师傅对少平说。“肯定去。你先走,会就来呀!”
少平发现,他脱下脏衣服就是不见踪影。不过,他立刻明白,同屋人所说“娘们”就是惠英嫂。是,是她拿走给他洗去。
他心里不由热。
“这
师傅走后,少平赶紧到矿部前商店里,用八块钱买那只白绒绒大玩具狗。又买些罐头和盒蛋糕,就抱起这些东西,沿着铁路向师傅家赶去。
到师傅家后,桌子上已经摆满酒菜。家三口人还没动筷子,显然在等他。
明明喊叫着从他手里抢过那只玩具狗,小嘴在狗身上亲吻着,他对少平说:“叔叔,你什时候定要给买只真狗!”
“给你买!”少平说。
王世才夫妇把他推让在小凳上,又给他倒酒,又给他夹菜。师傅兴奋地拿锥子开啤酒瓶,把手都戳破,仍然笑着给他斟酒,手上血也不揩——对矿工来说,这点伤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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