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幻。个井下干活煤矿工人要和省城位女记者生活在起?这不是梦幻又是什!凭着青春激情,恋爱,通信,说些罗曼谛克和富有诗意话,这也许还可以,但未来真正要结婚,要建家,要生孩子,那也许就是另回事!
唉,归根结底,他和晓霞最终关系也许要用悲剧形式结束。这悲观性结论实际上直深埋在他心灵深处。可悲是:悲剧,其开头往往是喜剧。这喜剧在发展,剧中人喜形于色,沉缅于绚丽梦幻中。
可是突然……
孙少平不愿再往下想,他情绪变得阴郁起来。
太阳西沉。大地和他情绪融合成片同样昏黄。
他才发现这确是个幽静地方。远处是片小树林。平台上长满绿绒似青草,其间点缀着许多无名小花。双双对对蝴蝶在花间草丛翩翩飞舞。
他坐在青草地上,向对面望去,大牙湾矿区全貌便览无余。他震惊而兴奋地看见,他们矿区原来如此地气势雄伟!从东往西,五里长大湾挤满各种建筑物。山样煤堆,大夏般矗立选煤楼;火车喷吐着白烟隆隆地驶过三级平台……他出神地望着他所生活这个世界,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来。他知道,外面人很少解这个世界情况。他们更瞧不起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人。是啊,人们把他们称作“煤黑子”、“炭毛”。部分女人宁愿嫁给个农民,也不愿嫁给他们。
他突然想起田晓霞。
在离开黄原前,晓霞就去省城。他们分别已有半年多。他到煤矿第三个月才给她写封信——在此之前,他切都处在混乱中,没心思顾及其它。从晓霞给他回信中看,她马上就在那里干得顺心如意。他知道她很快会施展才华,成为省报重要角色。但他最为关心是她对他态度。
从信上看,晓霞对他如既往充满感情。他甚至能看出那些惊叹号和省略号后边所包含深情。
他看看腕上刚刚买来“蝴蝶”牌手表,时针箭头指向八点。
他在苍茫暮色中走下山来,又到其它地方转悠好长时间才向矿区走去——不论怎样,十二点钟,他要准时从那个“黑口口”里钻入地下……
以后几封信同样如此。
因为她经常外出采访,半年来,他们通信次数不象般恋人那多,但那几封信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在井下黑暗掌子面上,常常闭住眼默念她信上那些甜言密语。他内心无比骄傲是,周围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个“煤黑子”,女朋友却是省报记者!
如果他说出这个事实,恐怕没有人相信。煤矿工人连不识字女人都难找下,竟然有省报女记者爱你小子!吹牛皮哩!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真,总觉得这是个梦幻。
真实认真想,也许这确是场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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