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谁?”她板起脸问。
她当然不会认出他是谁。
“……就找你。”少平拘谨地回答,尽量使自己声音充满谦卑。
“什事?”
“……”他时不知该怎说。
万般焦灼孙少平首先想到那位量血压大夫。他想,在明天上午复查之前,他定要先找找这位决定他命运女神。
打问好女大夫住宿地方,时间已经到下午。晚饭他只从食堂里带回两个馒头,也无心下咽,便匆忙地从宿舍走出来,下护坡路那几十个台阶,来到矿区中间马路上。
他先到东面矿部那里小摊前,从身上仅有七块钱中拿出五块,买网兜苹果,然后才折转身向西面干部家属楼走去。直到现在,孙少平还没想好他找到女大夫该怎说。但买礼物这点他开始就想到。这是中国人办事首要条件。这几斤苹果是太微不足道——本来,从走后门行情看,要办这大事,送块手表或辆自行车也算不什。只是他身上实在没钱。不论怎样,提几斤苹果总比赤手空拳强!
现在,又是夜晚。矿区再次亮起灿若星河灯火。沟底里传来片模糊人嘈杂声——大概是晚场电影就要开映。
女大夫会不会去看电影呢?但愿她没去!不过,即使去,他也要立在她家门口等她回来。要是今晚上找不到她,切就为时过晚——明天早晨八点钟就要复查!孙少平提着那几斤苹果,急行在夜晚凉飕飕秋风中。额头上冒着热汗,他不时撩起布衫襟子揩把。快进家属区路段两旁,挤满卖小吃摊贩,油烟蒸气混合着飘满街头,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事等明天上班到医院来找!”
女大夫说着,就准备关门。
少平急,便把手插在门缝里,使这扇即将关闭门不得不停下来,“有点事,想和你说下!”他哀求说。
女大夫有点生气
那些刚上井单身矿工正围坐在脏乎乎小桌旁,吃着喝着,挥舞着胳膊在猜拳喝令。
家属区相对来说是宁静。幢幢四层楼房排列得错落有致;从那些亮着灯火窗口传出中央电视台播音员赵忠祥浑厚声音——新闻联播已近尾声,时间约摸快到七点半。他找到八号楼。他从四单元黑暗楼道里拾级而上。他神经绷得象拉满弓弦。由于没吃饭,上楼时两腿很绵软。
黑暗中,他竟然在二楼水泥台阶上绊倒。肋骨间被狠狠撞击下,疼得他几乎要喊出声来。他顾不什,挣扎着爬起来,用衣服揩揩苹果上灰土。
现在,他立在三楼右边门口——这就是那位女大夫家。他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立在这门口,停留片刻,等待急促呼吸趋于平缓。此刻,他口干舌燥,心情万分沉重。人啊,在这个世界上要活下去有多艰难!他终于轻轻叩响门板。
好阵功夫,门才打开条缝,从里面探出来半个脑袋——正是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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