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事……”少安说着,又向麦草中弟弟那堆烂被褥瞥眼。这使他想起歇息在破庙中叫化子。“你住下没?”少平问少安。
“住下,在黄原宾馆。”
“黄原宾馆?”少平冲晓霞笑,“哥成‘冒尖’户,耍上阔!”
“走,你跟到宾馆去,咱们好好拉拉话!”少安说。“那当然啦!”少平过去拿自己挎包。
晓霞对这兄弟俩说:“你们把自行车骑上!”“那你呢?”少平问她。
二楼。
二楼楼道也和下面样乱。所有房间只有四堵墙框架,没门没窗,没水没电。两个人在楼道里愣住:这地方怎可能住人呢?是不是那些工匠在捉弄他们?
正在纳闷之时,两个人几乎同时发现楼道尽头间“房子”里,似乎透出线光亮。
他们很快摸索着走过去。
他们来到门口,不由自主地呆住。
“就不回学校去。这儿离地委很近,回家去住晚上。”于是,少平带路,三个人块从这个乱糟糟楼里摸索着走出来。
三个人在柴油机厂大门口分手;晓霞步行回地委;少平用她自行车带着哥哥去北关。
到半路上时候,少安看见个卖吃喝夜市,就让少平停住车。
两个走过去,少安下子买八碗荞面合烙,兄弟俩个四碗,不会便吃得干二净。店主就象遇见梁山好汉,陪着笑脸送他们出来。
现在他们进黄原宾馆少安包下房
孙少平正背对着他们,趴在麦秸杆上堆破烂被褥里,在粒豆大烛光下聚精会神地看书。那件肮脏红线衣直卷到肩头,,bao露出令人触目惊心脊背——青紫黑淀,伤痕累累!
大概完全凭第六感觉,孙少平猛地回过头来。他在惊讶之中,下意识地两把将线衣扯下来,遮住自己脊背。他跳起来,喊声“哥”,就赶忙迎到门口。“你怎到这儿来?是不是家里出什事?”没等他哥回答,他又不自在地扭头对晓霞笑笑,似乎为解脱种尴尬,说:“欢迎来寒舍作客,可惜无法招待你。你看,连个坐地方也没有!”
晓霞看来还没有从种震惊中清醒。她面对此情此景,竟不知说什是好。她原来就猜想少平日子过得艰难,但她无法想象居然能到这样地步!
少安眼圈已经红。他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没想到你……”少平看出这两个人各自心思。他知道,他们都在为他处境而难过。
他自己心里也有点难过。他难过倒不是自己处境,而是自己处境被这两个人看见。他已经过惯这种日子,觉得也没有什;但这两个人显然为他窘况而难过——还有什能比得上亲近人悲悯你而更使你自己难过呢?他只好掩饰着这种心境,说:“都好着哩!本来下面有住处,为找个安静地方看书,才搬到这里来住……咱家里没什事吧?”他再次问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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