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住在对面沟里,离这儿十里路……”郝红梅脸上涌起种难言羞愧。
“你怎到这儿来?”她问润生。
“是路过这里……你?”他仍然不知该问她什。“唉……情况言难荆前年结婚到这里,去年刚生下孩子,男人打土窑被压死……”啊,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她和顾养民关系早就吹。
从简短几句交谈中,润生就证实郝红梅不幸。不幸!他困难地咽口吐沫,不知自己该怎办。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她什。
“给你下饺子!”红梅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起炊具。
又返回到戏场里。除过戏迷,看来许多乡下人都是来赶红火;他们四下里转悠,相互间在拥拥挤挤、碰碰磕磕中求得种快活。些农村姑娘羞羞答答在照相摊前造作地摆好姿势,等待城里来流里流气摄影师按快门。
他现在转到那圈卖茶饭人堆里,想吃点什东西,但看看,大部分是卖羊肉,煮在锅里羊肉汤和旁边洗碗水样肮脏。庄稼人个个蹲在地上吃得津津有味。空气里飘散着叫人恶心羊膻味。
他还是在个卖羊肉水饺小摊前停下来。卖饭是位年轻妇女,脊背上用条带子束着个小孩,正弯曲着身子趴在地上用嘴吹火。炉灶是临时就地掘下小土炕,只冒黑烟不起火。润生盘算就在这里吃点东西,他看旁边捏下水饺还比较干净。
他正要开口对那吹火妇女打招呼,那妇女倒先抬起头来,问:“要几两?”
润生下子愣住。
“不不!刚吃过饭,饱饱!”润生赶忙阻拦她。“不信!老同学还见外!”
“真!”润生硬不让红梅把饺子倒进热气大冒锅里。唉,他还有什心思吃这饺子呢!
“到你们村路宽窄哩?”他问。
“架子车路。”
那妇女也愣住。
天啊,这竟然是郝红梅!
她怎在这儿呢?
们不会忘记,在原西县上高中时,这位出身地主家庭姑娘,在班上曾演出过几幕令人难忘生活戏剧。们知道,起先,孙少平和她产生过感情纠葛。后来,她和班长顾养民相好——这已经是人人皆知事实。可是,而今顾养民正在省里医学院上大学,她怎在这样个地方卖茶饭呢?她自己不是也当教师吗?她背上孩子是谁?
润生和郝红梅相视而立,因为太突然,刹那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他们是同班几年老同学,尽管那时他们相互交往不多,但如今相遇在异乡,倒有些百感文集。润生看见,郝红梅脸色比他姐姐还要憔悴,头发散乱地披在额前,不合身衣衫上沾着柴草和灰土。完全是副农村妇女样子。润生毕业时就知道红梅和养民已经确定关系——他无法想象顾养民未婚妻现在是这副破败相!不过,他在这刹那间也似乎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些什……“你……”润生不知该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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