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孙少平还不知道曹书记两口子为他落户口真实用意。们可以猜想,如果他知道他们是要他做上门女婿,那他会非常乐意接受这个现实。把爱情放在边不说,他眼下起码就不会有这多熬煎,反正到时切生活方面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他同样不知道,曹书记两口子目前还不想把事情挑明。来他们要进步“考察”下他;二来菊英还在上学,年龄也校对曹书记来说,这是他步“远棋”——还得走段再说!
现在,少平躺在这个汗气熏人窑洞里,在鼾声雨声交
连绵不断秋雨刷刷地下着,城市直笼罩在阴冷水雾之中。从节令上看,这大概是黄土高原本年度最后次雨水;过不久,天空就要飘飞起雪花。
这雨已经下天夜,还没有停歇迹象。南风赶着灰黑云彩,潮水般向北方漫过来。雨时疏时密,但直没有断。老天爷总是不尽人意,伏天要雨时候,偏偏滴雨也不落;现在不需要雨,雨倒下个没完没!
大街小巷淙淙地流淌着污水;房屋上灰尘和人行道上泥垢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黄原河再次变成浑浊泥汤。城外山里峡谷之中,飘游着团团蓝色雾霭。秋雨造成种令人愁闷气氛。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卖东西乡下人披着破麻袋片,躲宿在屋檐下心灰意懒地等待买主。十字街警察钻进岗楼里打盹去,让汽车在街上自由行驶。从省城到黄原每周三次班机还没有停飞,轰鸣着低掠过城市上空降落在东川水迹斑斑跑道上。
什地方沉重钢铁撞击声,在寂静雨声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少平干活那个工地照例停止施工——场地完全泡在片烂泥汤中。工匠们也照例倒在窑里开始没明没黑地睡觉。疲劳过度人啊!个个睡得伸胳膊蹬腿,不仅鼾声中捎带着舒服呻吟,还把牙齿咬得格嘣嘣价响……少平躺在自己铺盖卷上,却没有点睡意。
他头枕着自己两只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窑顶,边听外面单调乏味雨声,边脑子里杂乱地想许多事。
前几天,他抽空去趟曹书记家,把户口落在阳沟。
他在那里仅仅落下个空头户口而已。视土如金阳沟不会给他土地,他实际上仍然是棵无根草。现在他完全把自己命运交到曹书记手上。他指望过两年后,老曹最起码能给他争取块安家地盘。至于土地,他不敢奢望。
这样说来,他生也许只能在黄原城里打短工。这是条十分不可靠谋生之路。要是将来成家,用这种方式能养活得老婆孩子吗?
但是,以后切对他来说,似乎还很遥远。无论如何,他已经成名黄原人。这本身就具有非凡意义。他想象,他那些前辈祖宗中,大概还没有离开过故土。现在,他有魄力跑出来寻找生活“新大陆”,此举即是包含巨大风险,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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