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平知道,
少安惊讶地盯着弟弟脸看半天。他想不到少平已经变得这大人气——这未免有点生硬。他说:“弟兄之间怎能分得这清哩?”
“分清好。俗话说,好朋友清算帐。弟兄们辈子要处理好关系,认为首先是朋友,然后是弟兄才有可能。否则,说不定互相把关系弄得比两旁世人都要糟糕哩!”
这“理论”少安无法接受,但他认识到,少平已不再是过去少平。他奇怪:弟弟在什时候学会高谈阔论?
不过,少安感到多少日子来由于分家而给他造成巨大精神压力,似乎减轻些。少平这种态度刺激他,使他不由自主地想:既然你后生口大气粗,已经这能行,那咱们倒也不防试试看。
他问弟弟:“那你准备怎办?”
孙少平回家以后才知道,父亲是因为分家事才写信让他回来。
比起他想象其它灾祸,这件事看来并不特别严重。《红楼梦》里风姐说,没有不散筵席。弟兄分家,或者父子分家,在农村已经是件很自然事。和其他人家相比,大哥和嫂子结婚几年都和他们块过光景,这也就不容易。现在他们要单另立家。不论从哪方面说都无可非议。
少平看出,大哥心里很难过。少平理解他心情。
他去烧砖窑转时候,大哥把他引到下面沟道里,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弟兄俩坐在东拉河边,时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准备把户口迁到黄原城边农村去。”
“什?”少安吃惊得几乎要跳起。“说半天,你还是要屁股拍远走高飞呀?怪不得你把分家说得这自在!你走老人怎办?如果是这样,家就不能分!”
“哥,你先别躁。迁到黄原,又不是自顾自图轻快去呀!出去难道就会白白呆着?
不会劳动?赚下钱不会养活老人?再说,在那里闹好,说不定将来把父母亲也能搬迁过去哩!”
“这真是说笑话哩!老人年纪那大,还跟你上天去呀!”少安已经生气地挖苦起少平。
少平给少安抽出根纸烟。少安说他抽不惯,仍然用纸片给自己卷支旱烟棒。
“大哥,分家事,你也不要过多地想什。爸爸考虑是对,你和嫂现在应该单另过光景……”少平先开口劝慰少安。
少安沉默好长时间以后,才说:“那你们怎办?大家人,老老,小协…”“有和爸爸两个人哩!家里实际上没几口人!和爸爸两个完全可以维持!”少平说。
少安又沉思会,然后抬起头看着弟弟,说:“那这样行不行?分开家后,你到烧砖窑来,咱两个块经营,红利二添作五,人半!”
“那还等于没分家!”少平笑笑。“既然单另过光景,咱们就不要块粘。虽然是兄弟,便要分就分得汤清水利,这样往后就少些不必要麻烦。分开家过光景,你家就不是你个人,还有嫂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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