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这该死地方,将要在“轰卤声爆炸中消失得无踪无影!
这些日子以来,这家主事人金俊武元气大伤,两只火耿耿铜铃大眼,已经失去些挑战意味。他把这切都归结为命运,因此不再徒劳无益地去消耗自己精力。但他在内心只承认自己屈从是命运,而不是屈从田福堂和孙玉亭。他相信总有天,命运也会把报应之剑高悬于现在得意忘形之徒头上。搬家这天,村里和这两大家关系融洽人家都来相帮。哭咽河东岸从南到北那条小路上,来回穿梭着搬运东西人们。帮忙人都是搬运那些笨重东西——碾子,磨,水瓮,炕拦石,锅,锅台……娇贵和值钱些东西都是自家人搬运。
在同个时间里,队里抽调些劳力,正在庙坪山和神仙山对称两边,开挖安放炸药山洞。哭咽河两岸又次处于激战前骚乱中。
这时候,在金俊文家里,突然传来片痛哭之声。正在搬家和开挖山洞许多人,不知这两年多事金家又发生什事,纷纷向金俊文家院子涌来。
在金俊文被搬迁七零八乱家里,俊文和他家人都在哭鼻子。俊武爱人和两个孩子也都挤在这里哭成堆。男人们低声呜咽、女人们放声长嚎。所有哭啼人都围在炕边脚地上。土炕席片上坐着金俊文老母亲。快八十岁老太太边用瘦手拍着炕席片,边咧开没牙嘴巴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已故金先生遗孀已经流干眼泪,只是痛不欲生地喊叫着,喃喃地念叨着:“不走呀!就住这窑里死呀!叫他们来把活埋在这窑里……正是因为老太太这撕心裂胆痛哭,才把金俊文家人都惹哭。其实,家里所有人都早想哭,但硬忍着。当金老太太拒绝孙子金富背她到新居,继而放开声痛哭以后,这家人就再也忍不住,跟着老人齐哭开。
金俊武终究是个硬汉。他不哭,也不去拒挡家人们哭。他黑丧着脸,声不吭,在自己家里收拾东西。
金家户族里些有威望长者和妇女,先后进金俊文家窑洞,开始七嘴八舌劝导这家人不要哭。他们指出,乔迁新居是件吉利事,在这样日子里哭鼻流水很不适当。金俊文父子三个于是就不哭;接着,张桂兰和俊武媳妇也先后停止哭声。但俊武两个年幼孩子继续在炕上和奶奶起哭个不停。俊文他妈是金家族里老寿星,又稍识文理,她不会接受晚辈们浅薄而世俗劝导,只管哭她。她边哭,边次又次声明:家里其他人愿往什地方搬哩,反正她不走!她死也要死在这窑洞里!
宽容读者,你们想想,对于这老太太来说,世界上还有什地方能比得上她丈夫留下这地方值得她留恋?她住在这窑洞里,就会温暖地回忆起已故先生;回忆起当年她和丈夫在这里度过那些美妙时光。如果离开这些回忆,让她怎样再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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