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并不看龙船竞渡,却为个熟人拉到河上游半里路远近,过个新碾坊看水碾子去。老船夫对于水碾子原来就极有兴味。倚山滨水来座小小茅屋,屋中有那个圆石片子,固定在个横轴上,斜斜搁在石槽里。当水闸门抽去时,流水冲激地下暗轮,上面圆石片便飞转起来。作主人管理这个东西,把毛谷倒进石槽中去,把碾好米弄出放在屋角隅长方箩筛里,再筛去糠灰。地下全是糠灰,自己头上包着块白布帕子,头上肩上也全是糠灰。天气好时就在碾坊前后隙地里种些萝卜、青菜、大蒜、四季葱。水沟坏,就把袴子脱去,到河里去堆砌石头,修理泄水处。水碾坝若修筑得好,还可装个小小鱼梁,涨小水时就自会有鱼上梁来,不劳而获!在河边管理个碾坊比管理只渡船多变化,有趣味,情形看也就明白。但个撑渡船若想有座碾坊,那简直是不可能妄想。凡碾坊照例是属于当地小财主产业。那熟人把老船夫带到碾坊边时,就告给他这碾坊业主为谁。两人面各处视察面说话。
那熟人用脚踢着新碾盘说:
“中寨人自己坐在高山砦子上,却欢喜来到这大河边置产业;这是中寨王团总,值大钱七百吊!”
老船夫转着那双小眼睛,很羡慕去欣赏切,估计切,把头点着,且对于碾坊中物件加以很得体批评。后来两人就坐到那还未完工白木条凳上去。熟人又说到这碾坊将来,似乎是团总女儿陪嫁妆奁。那人于是想起翠翠,且记起大老过去时
吃饭时隔溪有人喊过渡,翠翠抢着下船,到那边,方知道原来过渡人,便是船总顺顺家派来作替手水手。这人见翠翠就说道:“二老要你们吃饭就去,他已下河。”见祖父又说:“二老要你们吃饭就去,他已下河。”
张耳听听,便可听出远处鼓声已较繁密,从鼓声里使人想到那些极狭船,在长潭中笔直前进时,水面上画着如何美丽长长线路!
新来人茶也不吃,便在船头站妥,翠翠同祖父吃饭时,邀他喝杯,只是摇头推辞。祖父说:
“翠翠,不去,你同小狗去好不好?”
“要不去,也不想去!”
“去呢?”
“本来也不想去,但愿意陪你去。”
祖父微笑着:“翠翠,翠翠,你陪去,好,你就陪去!”
…………
祖父同翠翠到城里大河边时,河边早站满人。细雨已经停止,地面还是湿湿。祖父要翠翠过河街船总家吊脚楼上去看船,翠翠却似乎有心事怕到那边去,以为站在河边较好。两人虽在河边站定,不多久,顺顺便派人来把他们请去。吊脚楼上已有很多人。早上过渡时,为翠翠所注意乡绅妻女,受顺顺家款待,占据两个最好窗口。见到翠翠,那女孩子就说:“你来,你来!”翠翠带着点儿羞怯走去,坐在他们身后边条凳上,祖父便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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