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却照老规矩,“船到吕家坪可以和个妇人口对口做点糊涂事”,就上岸找对手消消火气。有又因为在船上赌天九,手气好,弄几个,抱兜中洋钱钞票胀鼓鼓,非上岸活动活动不可,也得上岸取乐,请同伙水手吃面,再到个妇人家去烧荤烟吃。既有两三百水手大堆钱在松动,河下条长街到晚上,自然更见得活泼热闹起来。到处感情都在发酵,笑语和嚷骂混成片。茶馆中更嘈杂万状。有退伍兵士和水手,坐在临街长条凳上玩月琴,用竹拨子弄得四条弦绷琮绷琮响。还风流自赏提高喉咙学女人嗓子唱小曲,《花月逢春》,《四季相思》,万喜良孟姜女长城边会面,面唱曲子,面便将眼角瞟觑对街黑腰门(门里正有个大黑眼长辫子船主黄花女儿),妄想凤求凰,从琴声入手。
小船主好客喜应酬,还特意拉船上客人,和押货管事上馆子吃肉饺饵,在“满堂红”灯光下从麂皮抱兜掏出大把钞票来争着会钞,再上茶馆喝茶,听渔鼓道情。客人兴致豪,必还得陪往野娘儿们住边街吊脚楼上,找两个眉眼利落点年青妇人,来陪客靠灯,烧两盒烟,逗逗小婊子取乐。
船主必在小婊子面前,随便给客人加个官衔,参谋或营长,司令或处长,再不然就是大经理大管事;且照例说是家里无人照应,正要挑选房亲事,不必摩登,只要人“忠厚富太”就成,借此扇起小妇人点妄念和痴心,从手脚上占点便宜。再坐坐,留下块八毛钱,却笑着股烟走。副爷们见船帮拢岸,记起尽保安职务,特别多派几个弟兄查夜,点验小客店巡环簿,盘问不相干住客姓名来去。更重要是另外些不在其位非军非警亦军亦警人物,在巡查过后,来公平交易,张桌子收取五元放赌桌子钱。
至于本地妇人,或事实上在经营最古职业,或兴趣上和水上人有点交情缘分,在这个夜里自然更话多事多,见得十分忙碌,还债收帐类事情,必包含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眼泪与悦乐杂揉,也有唱,也有笑,且有恩怨纠缚,在鼻涕眼泪中盟神发誓,参加这个小小世界活动。
老水手在个相熟本地舵把子茶桌边坐下来,面喝茶面观察情形。见凡事照常,如历来大帮船到码头时样。
即坐在上首那几个副爷,也都很静心似听着那浪荡子弹月琴,梦想万喜良和孟姜女在白骨如麻长城边相会唱歌光景,脸样都似乎痴痴,并无征兆显示出对这地方明日情形变化忧心,简直是毫无所思,毫无所虑。老水手因之代为心中打算,即如何捞几个小小横财,打颗金戒指,镶颗金牙齿。
老水手心中有点不平,坐会儿,和那船主谈些闲天,就拔脚走。他也并不走远,只转到隔壁个相熟人家去,看船上人打跑付子字牌,且看悬在牌桌正中屋梁下那个火苗长长油灯,上面虫蛾飞来飞去,站在人家身后,不知不觉看半天。吕家坪市镇到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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